一個中年女人拉開房間隔門,簡單地行禮招呼後,急忙來到典子身邊,跟著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兩句。
「這樣啊……」典子听了點點頭,跟著輕聲吩咐︰「請他到前頭的茶室等著,記得千萬別失禮。」
中年女人應了聲,點頭微笑後便關上門離去。
「有事的話你先去忙吧!」看出對方似乎有客來訪,澤井綠體貼道︰「我自己來就行了。」
典子笑著搖搖頭。「有事的人可不是我。」
她說出一句令澤井綠意外而不敢相信的話。
「你父親來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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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會客的和式茶屋前,澤井綠一眼便看到端坐在里頭的父親。
乍見分離數日的親人,她激動萬分,哽塞的咽喉險些連「爸爸」都叫不出來。
她猜想,自己的父親挑這個時候來看她,大概是因為近藤介告訴他自己受傷的事情,他放心不下才會趕緊過來看看。
想到這里心頭不覺一陣溫暖,只不過父親的神情為什麼如此凝重呢?
從她進來到現在,他一直肅然地看著她,目光中沒有一絲溫暖和笑意。
他應該看得出來她很好,不過是手受傷罷了。
或許只是舍不得吧!畢竟自己是他唯一的獨生愛女,又怎會不心疼呢?
看來她得趕緊告訴父親自己一切安好,受傷的手指也已經接了回去,叫他不必為自己擔心才是。
待送茶的下人關門離開後,她迫不及待地開口。
「爸爸,我……」不料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父親卻立時打斷她的話。
「剛才我已去過衛武門。」
她愣了會兒,隨即恍然大悟。「你以為我人在那里嗎?」
「我是去向北野門主陪罪。」澤井川的聲音有說不出的低沉。
陪罪?為什麼要陪罪?
她訝然地看著父親。
「我是為你去的,你明白嗎?」澤井川瞪著她。
「為我?」她不解地道︰「我做錯了什麼嗎?」
「到現在你還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他的語氣轉為嚴厲,「你至少做錯三件事。第一,你不該隨意干涉北野門主的決定;第二,你不該不听北野門主的命令;第三,你更不該為以前的男人求情。」
沒有一句問候,沒有一句安慰,劈頭便是一番嚴厲的指責。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原來自己的父親是來責備她的,並非為著關心她而來。
「我……」她難過地提出反駁。「我無意干涉門主的決定,更沒有不听他的命令,但近藤是為了我才會去那里,我怎能不管他的死活?」
「你有什麼資格去管別人的死活?」澤井川冷冷地提醒她。「別忘了自己的身分,你現在只是顆求和的棋子,北野徹要你活你就能活,要你死你就得死,惹怒了他倒楣的是你自己。」
「你不必提醒我,我當然明白自己的身分。」听著父親冷言冷語的諷刺,澤井綠一顆心不由自主地發冷。「我已經用自己的身體付出了代價,這樣還不夠嗎?」
「你以為你的身體能付出多少代價?」他冷笑。「如果再這麼不知輕重,下回就不是斷你一根手指這麼簡單,可能會直接要了你的命。」
沒有半句溫言的安慰,只有一味冷然的警告。
為什麼就連自己的父親也這樣冷酷地對待她?難道在父親的眼中她不再是個人了嗎?難道他忘了自己是他的女兒,疼愛了近二十年的女兒?
案親的態度,著實傷透她的心。
「那就讓他殺了我好了,」沖動中,她情不自禁悲憤地回嘴。「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死了不是更干脆……」
啪!
陡然間,澤井川的巴掌重重地落在她臉上,力道之大,竟讓跪坐著的她摔跌在榻榻米上。
一陣火辣辣的刺痛燒灼著她的臉頰。
案親竟然打她!從來就不曾打過她的父親竟然出手打她!
一時間,驚駭竟蓋過了疼痛和悲傷。
「你不想活也無所謂。」澤井川怒斥道︰「但是你別忘了,北野徹可能因為你的不知輕重而遷怒志峰會,甚至借題發揮來找我們麻煩,現在的志峰會再也禁不起任何風雨,我絕不容許你給他這樣的機會。」
瞥見女兒雪白面頰上印著五指紅痕,嘴角隱隱滲著血絲,他意識到自己出手似乎過重了。
「就算你不為我這個做父親的著想,也替你母親想想。」心疼終于讓他的口氣緩和下來。「如若志峰會終日動蕩,你母親怎能有安穩的日子可以過?」
動也不動,仿佛被抽離靈魂的澤井綠,直到听見「母親」兩個字時,心酸的淚水終于止不住涌出了眼眶。
澤井川語重心長地嘆道︰「你……唉,自己想清楚吧!」
深深看了女兒一眼,他不再多說什麼,起身後逕自推門離去。
門扇關上的同時,澤井綠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趴落在地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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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夜晚,沒有暖氣的室外無疑是凍人的。
倚著門扇,澤井綠坐在房間外頭的長廊上,動也不動地盯著鋪滿白沙的庭院。
映著皎潔的明月,細白的沙粒微微透著亮,四下雖無燈火,仍隱約可見幾許錯落的奇石和枯木。
趁著典子回房休息,她偷偷離開溫暖的房間,一個人靜靜地來到北野徹房外的長廊上,讓自己置身在寒凍的空氣中。
冷冽的空氣逐漸凍結她的身體,卻讓她的思維更加清晰。
今天她終于明白,對父親而言,志峰會才是他的一切,幫會的利益遠比她這個女兒來得重要,過去他雖疼她寵她,一旦和志峰會的利益相互抵觸,她就成了次要的考量。
哀模著臉頰上泛青的傷痕,她苦澀地體會到現實的無情。
偏偏再怎麼不滿、再怎麼不願,她卻得顧著自己的母親。
她如何能讓多病的母親再經歷動蕩不安的折磨?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母親又該會如何傷心?
是的,一切如父親所言,就算不為著志峰會,不為著父親,也得想著母親。
接下來的日子,她得更注意自己的言行,免得不小心觸怒了那個男人,那個手握大權,隨時可以毀了志峰會的男人。
暗暗嘆了口氣,她準備起身回房,傷後的虛弱讓她禁不起太多寒氣的摧殘,凍僵的身體開始感到不適。
刷——
此時身旁的木門驟然被人拉開。
她驚疑地抬起頭,立時對上一張嚴肅陰沉的面孔。
北野徹正居高臨下、怒氣騰騰地瞪著她。
咦,他、他好像……在生氣?是生她的氣嗎?
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在這里做什麼?」嚴厲的口吻證實了她的臆測,看來這個男人的確在生她的氣。
為什麼呢?她又做錯了什麼?
思前想後,她很快有了答案。
他說過不許自己到處亂跑,偏偏她又私自跑出了房間。
可是房間和長廊僅一門之隔,難道這樣都不行嗎?
「我、我只是……」正想為自己辯解時,父親的話閃過了腦際。
她驀地閉上嘴。
是的,在這里他說了算,他說不行就不行,回嘴只會無端挑起他的怒火而已。
「對、對不起……」喃喃地,她識相地道歉。
對不起什麼?北野徹不悅地瞪著她。
這個女人不肯吃飯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待在冷颼颼的戶外,她是想慢性自殺嗎?
「你給我進來!」他惡狠狠地命令。
目睹他怒氣騰騰的模樣,她心下惴惴不安,亟欲挪動的四肢卻遭寒氣凍僵,一時間竟動彈不得。
「還不進來?」見她動也不動,他的語氣更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