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大的「暗」字,龍飛鳳舞、張牙舞爪地橫陳在牆壁的正中央,除了瞎子之外誰都看得見。
她知道這一定又是關廷毅的杰作。
他要逼她離開這里,要逼她走投無路。
面對他破壞性的警告,她知道自己非離開不可。今天他只是破壞房子的外觀,要是她罔顧警告再繼續住下去,改天他只怕會殺人放火。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再留下,留下來只會連累她的好朋友。
不過她什麼也沒多說,只是默默地幫徐小芸整理房子。
她知道一旦說出離開的打算,徐小芸一定會再三挽留,為免出現兩人拉拉扯扯的狀況,她索性閉上嘴;直到三更半夜徐小芸熟睡後,才靜靜地一個人離開。
☆☆☆
這是一條靜巷,在深夜里顯得隔外安靜。
水湄就躺在干淨的紙箱上,獨自看著深暗的夜空,靜靜听著自己規律的心跳聲響。
離開徐小芸的住家後,她已經在這里睡了好幾天,由于手中的現金所剩無幾,所以她連住宿費也盡量省下,就希望自己能夠多拖延一點時間。
只要多活一天,就多一天希望,說不定她就能想到辦法。
就不知道她還能撐多久……
按著微微跳動的胸口,她暗自冥想著。
等到她撐不下去的那一天,她的心跳就會慢慢減弱,最後便無聲無息地停止。
咽下最後一口氣是什麼樣的感覺?是飄飄然的解月兌嗎?
她竟隱隱有些期待。
面對隨時可能的死亡,她的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是因為了然一身,所以了無牽掛?還是因為太多的傷心,讓她心灰意冷?
「還喜歡我為你安排的驚喜嗎?」
一個高大的身軀驟然出現在身旁,正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听見這個熟悉的聲音,水湄的心頭微微一震,不過隨即又平靜下來。
「你來了!」她依舊躺著不動,只是平靜地打招呼,對于關廷毅的出現她並未感到意外。
「你知道我會來?」關廷毅緩緩蹲,凝視她面無表情的容顏。
「辛苦了這麼久,你總要來看看成果是不是?」水湄冷然地諷刺。「現在一切如你所願,我已經走投無路流落街頭,大盟主應該感到滿意了吧?」
她的反應似乎太過平靜,平靜得出乎意外。
在他的想像中,就算她不哭著求饒,也該憤怒地叫囂才對。
他輕輕拂開她臉上的發絲,仿佛想將她看得清楚些。
「你以為這樣就能滿足我?」深邃的瞳眸中閃爍著奇異的詭光。
「你還想怎麼樣?」再過不了多久,她就要餓死街頭,而他最多也只能將她挫骨揚灰。
他露齒一笑,「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交易?」她看得出,這是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他點點頭,「用你的身體取悅我,我就放你一條生路如何?」
一時間水湄反應不過來。
「跟我上床,我就賞你一口飯吃。」這次關廷毅的表達更加簡單明快,保證呆子都听得懂。「再怎麼說你也跟過我,就這麼讓你餓死在路上,我于心何忍?」
他的語氣有說不出的慈悲,仿佛是個救急賑貧的大善人。
「上床?」她冷笑,「你以為我會為了吃飯而出賣自己?」
「你不會嗎?」他輕輕摩挲她的下顎。
她拍開他的手,「那我情願餓死在路上。」
與其活著被這個男人凌辱,她情願去死。
「是嗎?」他淡淡一笑,「你大概還沒見過尸體被野狗撕碎的慘狀吧!」他語帶威脅地嚇唬她。
「人死了,也就不會有感覺了!」她別過眼望向暗沉的星空,不再理會眼前的男人。
這個女人當真是倔強得可以。
必廷毅雖然氣她,卻也不得不佩服她的傲氣。
「你一定會答應的。」他並不擔心她現下的拒絕,他絕對有辦法讓她屈服。
至此,水湄完全明白關廷毅的用心,他將她逼上絕境的目的,不只是要看她走投無路的慘狀,更要她向低頭求饒,要她屈辱地用自己的身體換取生存。
她當然不會如他所願。
對于他自信的表示,完全不放在心上,反正她已經一無所有,不會再有任何損失。
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還有什麼能夠威脅她?
☆☆☆
晚上十點多,水湄趁著面包店即將打烊展開促銷之際,趕緊過去搶購了一條法國吐司。
她向來喜歡松軟的甜面包,不喜歡法國吐司,但是這種硬邦邦的面包嚼勁夠,吃下去後較容易有飽足感,是她目前拮據生活中的最佳選擇。
她抱著明天一整天的糧食,緩緩踱步走回平時睡覺休息的巷弄里。
突然,兩道黑影閃出,一前一後堵住她的去路。
「誰?」難道有人打算搶劫她這個窮人?
水湄警戎地抓緊手中的皮包和紙袋,生怕被人搶去最後的生機。
「水湄小姐,請你跟我們走。」
堵住她的這兩位仁兄西裝筆挺,面相雖然算不上凶惡,但也絕對不能用善類來形容。
「你、你們是誰?」
「關先生要你過去一趟。」
是他?他要她過去做什麼?
「請你們離開,我不想見他。」兩人之間已經無話可說,況且她一點都不想見到他。
「關先生一定要你過去。」兩位仁兄十分堅持。
「我說不見就不見。」她更倔強。
兩位仁兄相互使了一個眼色。
驀地,水湄的身體騰空而起;兩位仁兄一個抓手、一個抓腳,抬著她住巷子外飛快走去。
「你們做什麼?」她驚呼道︰「救命啊!救命啊!綁……」
綁架的架字還未出口,她的嘴立時被人掩住,除了嗚嗚的申吟,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在扭動掙扎中她被入塞進一輛黑頭轎車里。
必廷毅就坐在她身旁,冷眼望著她。
「既然不怕餓死,干嘛把面包和皮夾抱得這麼緊?」他扯著嘴角取笑她的動作。
從剛才到現在,她一直死抱著這兩樣東西不放。
「不怕死和不想活是兩回事。」她恨恨地道︰「我說過我絕不會答應你的條件,你把我弄上車做什麼?」
要她主動向這個臭男人獻身,下輩子再說吧!
「是嗎?」他淡淡一笑,「你不再考慮考慮?」
「不必。」她冷然地拒絕了。
他望著她和剛烈個性完全相反的柔弱外表,「很快,你就會改變主意了。」
「開車!」他對著司機命令道。
車子緩緩向前開動。
「放我下去。」她並不打算和他一起夜游,「說什麼我都不會改變主意,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就是死,她也要安安靜靜地。
「我會讓你改變主意的。」關廷毅自信地打斷她。
「憑什麼?」她冷笑。
他諱莫如深地一笑,「很快你就知道了。」
對于他閃爍的言詞,她多少有些驚疑。
這個男人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為什麼他會如此自信?
難道她有什麼把柄落在他的手里?
水湄左思右想,怎麼也想不透其中的原因。
☆☆☆
車子平穩地向前行進著,過了將近二十分鐘才在路旁停了下來。
「還認得這里吧?」沉默了許久,關廷毅算又開口了。
這里是……
將自己從混亂的思緒中抽出,水湄立刻發現車子就停在徐小芸的住家附近。
「為什麼帶我來這里?」她疑惑了。
自從離開徐小芸的住處後,她就一直和好朋友保持距離,甚至不曾聯絡過,照理說關延毅不會再找徐小芸的麻煩才是。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徑自望向窗外,「看見了嗎?你的朋友已經回家了!」
遠遠地,她看見徐小芸就坐在玻璃窗邊的書桌前,兩眼盯著電腦不放。
「你打算親自向人家道歉嗎?」她不會忘記,這個男人為了逼走她,是如何破壞徐小芸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