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到耳邊的短發蓄長了,圓潤天真的臉龐也因歲月的淬煉而變得瘦削優雅,總是閃著夢幻光芒的大眼逐漸被不在乎與冷淡給取代——還有身上所背負的責任,從只是很單純的把學校的課業給完成,到必須開始獨自建構一樁可能會影響一家公司本年度盈虧的重大case……
八年過去了!試問,她和他之間的距離,到底是被她追上,或者是超越過了沒有?
站在濃密的林蔭下,季如帆仰頭望著從樹葉間篩落的光影,一邊若有似無的探問。
「還不知道你現在在哪高就呢!」
杜澄真只是靜靜的從隨身的包包中掏了張名片,淡灰底小紙片上,印上了黝深的小黑字——創意總監杜澄真。
「你在廣告界工作?!」瞧見了上頭那名聲極響亮的公司大名,季如帆難掩詫異的低喃。
杜澄真只是淡淡一笑,「不像嗎?」
「也不是不像……」季如帆很難用言語來訴說他此刻的感覺——不是說他瞧不起杜澄真的工作能力,而是在他的腦海中,她一直是存在著一種,需要他人去保護呵疼的印象,但當見到她身負著總監這個稱謂時,不由得讓季如帆替她覺得太過沉重。
但換個角度想想,隔了長長的八年,他和她早就都變了!說不定,在眼前這個小小人兒的身體中,已經凝聚了某種堅定不屈的意志,對于外在所給予的壓力,她早就游刃有余了……
雖然想是這樣想,但心里,仍舊覺得有些舍不得呀!
「工作辛苦嗎?」瞧了瞧她平靜依舊的側臉,季如帆再度低聲探問。
听見他的問題,杜澄真斂下了長長的眼睫,然後輕輕的笑了。
「有哪個工作是不辛苦的?」明亮的黑瞳頭一回停站在季如帆的臉上,眸中,難掩經過歲月光蔭淬煉過的滄桑與睿智。「我只能說,雖然廣告業是一種瞬息萬變的工作,但也由于它多變,才更加吸引人。」
「意思是——你還滿喜歡這份工作就是?」
「應該這麼說才對,我目前的能力,還勉強能夠勝任它的瞬息萬變。」
「嗯……」季如帆點點頭,算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那你呢?」兩人靜默了好一會,才突然听到杜澄真主動反問。
「我?」季如帆心頭猛一跳,禁不住轉頭詫異的多看了杜澄真一眼。「我什麼?」
「你的工作呀!」
「哦……」他剛剛還以為,她是在問些別的事……季如帆掩去驀地浮上心頭的黯然,佯裝出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坦率。「我現在在補習班里教數學——國中數學。」
「嗯……」杜澄真點點頭,突然想到什麼,又忍不住開口問,「怎麼沒繼續留在學校當老師?」
「環境跟薪水上的問題。」季如帆不想瞞她,幾個字,就明確的點明了他之所以會轉換跑道的原因。「前幾年我家里發生了點事……不得不辭退學校的進補教界,說來慚愧,在補教界嘗到甜頭後,一比較之下,我就不想再回學校去了。」
很現實層面的問題。
杜澄真听出一些他沒說出口的原由,雖然她一直是在一個富足的家庭中長大的,但心思細密的個性,多少能夠體會到社會中那一文錢逼死一個英雄好漢的心酸痛苦。
只是……想不到當初信誓旦旦說要一輩子作育英才的豪氣青年,終也有放棄理想屈服于現實環境的一天呀……
「五點多了,我差不多該回家去了。」
兩個人徒步繞了公園兩圈,實在是想不出其他話題可聊的情況下,季如帆終于不得不黯然的接受杜澄真想要回家休息的明顯暗示。
「還是讓我送你回去好了……」
杜澄真輕輕的搖了搖頭,低聲的表示她可以自行搭捷運回家。「我住的地方離捷運站很近,走個幾步就到了。」
「可是……」他當然知道捷運現在便利得很,但是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能由他送她回去。
一方面是考慮到她的安全問題,另一方面則是,他希望能多爭取一點時間跟她相處。
非常堅定的,杜澄真再次推拒季如帆的好意,微微笑著同他說了聲「bye」後,她便頭也不回的,緩緩朝捷運站走去。
在杜澄真走了不到兩秒,原本呆站在原地不動的季如帆突然一個箭步緊追上她。
「不然也讓我陪你到捷運站里去。」
轉過頭看著季如帆執拗到有些可笑的表情,杜澄真輕吸了口氣,不再堅持她非得要一路獨行的決定。
「就隨你吧!只要你不覺得麻煩就好。」
兩個人就這樣慢慢的越過馬路進到捷運站里,當杜澄真毫不留戀的穿越過剪票口時,獨留在站里的季如帆就只能痴痴的看著她瘦削的身影,一點一滴的慢慢離他越來越遠,終至全然消失不見。
直到此時季如帆才猛然想起,他從剛剛到現在,竟都忘了跟杜澄真說上一聲「再見」或「掰掰」。
處在戀愛中的人呀!總是會不自覺的詢問對方,到底你是喜歡上我哪一點呢?
不可免俗的,杜澄真也問過同樣的問題。
在四周繚繞著輕柔樂音的單人小套房中,杜澄真坐在季如帆的懷里,滿懷嬌羞的,低低問出已梗在她心頭許久的疑惑。
「你究竟喜歡我哪一點?」
「喜歡你的敏感、你的縴細……還有喜歡你害羞臉紅的模樣……全身上下,我無一處不愛、不喜歡……」環著她瘦削的身軀,季如帆一邊回答她的問題,一邊輕輕用著指尖,挲摩著杜澄真形狀秀雅的下顎和脖子。
杜澄真仰起頭,像貓咪似的享受著季如帆溫柔的踫觸。
「好希望能這樣一輩子,就這樣一輩子過下去……」
伸出手,杜澄真將自己的手心熨貼在季如帆敞開的寬大掌心上,手心傳來的暖熱觸感叫杜澄真滿足的吁了口氣,然後她頭倚向環住她的季如帆。
「我想吻你……」季如帆用鼻尖輕輕蹭著杜澄真的耳際,又輕啄了下她縴細的肩胛,杜澄真只是嬌羞的微微縮了縮身子,對于他紳士般的詢問,她除了臉紅,還是臉紅。
「你要我怎麼回答……」垂低下頭,杜地澄真用著像鳥叫般細小的聲音埋怨道。
「那就回答我……好!」
那……那你干脆一開始就別問嘛!
听著季如帆帶點霸氣的回答,杜澄真轉頭瞄瞪了季如帆一眼,逮著她轉頭的機會,毫不猶豫的,季如帆溫暖的唇貼上了杜澄真薄軟的小嘴。
「唔……」
杜澄真無助的閉上雙眼,用著全身的意識,去感受品嘗體內那種快要把人給融化般的熱情。
季如帆稍微緩下吻她的動作凝眸對著她,杜澄真只是酡紅著臉,低低的喃了一句叫季如帆听不太清楚的話。
「你說什麼?」他將耳朵湊到杜澄真的嘴邊,催促的叫她再說一次,「再說一次,我剛沒听清楚。」
杜澄真害羞的紅了紅臉,抿著下唇掙扎了好久,才又勉強將方才吐出口的話再說了一次。
「我說……」
我喜歡你。
一句甜如蜜般的告白,就像是遍尋不到解藥的毒物一般,就此深深潛在季如帆的四肢百骸中,無藥可醫。
我喜歡你。
一個黝暗的深夜,季如帆猛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仍泛著淡淡咖啡香氣的寂靜室內,傳來他頻率急促的呼吸聲。回蕩在腦海中的,仍然是那句甜蜜的,飽含著深刻情意的低喃——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