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蒲月雲眼眶紅了。「我只是……只是覺得對你很抱歉,我那天說要你幫永維,還惹你生氣,我……我知道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不是故意的,司揚,我……」
蒲司揚厭惡地轉過身。她哭什麼哭?她存心要把他弄得更煩是不?他不發一語地走進千若的臥房。
蒲月雲見他忽然走掉,一愣。他是在回避她?因為他討厭她,討厭到連多停留一分鐘也是折磨?
她含淚的眼傻傻望著那問房,幾次挪動腳步,就是不知自己該厚著臉皮上前解釋?還是站在原地繼續她的手足無措?
幸好他很快又出來了。
「走。」他手上拿著一串鑰匙。
原來他只是進去拿車鑰匙,不是回避她。
「走去哪?」蒲月雲怔怔的問。
「送你回家。」
「回台中嗎?」她小小聲、帶點卑微地道。「我可不可以先回蒲園收拾行李?」
她是故意的嗎?蒲司揚被她弄得好煩!用膝蓋想也知道他不可能在這時候送她回台中!剛才的事她又不是沒看到,難道他真有可能把事情全丟給千若一人,他理都不理嗎?
此時此刻,這些事在他心目中比起蒲月雲究竟該不該跟他說抱歉、該不該繼續住蒲園、該不該解開他倆之間的心結都還來的重要多了。
他怎麼不說話呢?蒲月雲戰戰兢兢地尾隨在他後頭,像個畏縮膽怯的女僕。
「司揚,可以嗎?」她只好再問一次。「還是……還是別麻煩你了,我自己到巷口搭計程車回蒲園,然後再收拾行李回台中?」
蒲司揚總算有了反應,他搖搖頭,照舊不發一語。
不發一語是他連開口都沒力了。
蒲司揚現在的感覺已經不是煩,而是無奈。對于這個疏離多年、連想培養感情都嫌遲了的母親,他說不上厭不厭惡或怨不怨恨,就只是無奈……
至于將來———
將來的事天曉得?說不定他會和干若聊聊這事,等他哪天有閑情又有心情的時候。
尾聲
人與人之間,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梢有差池,全盤皆毀。
「我看他就是一臉的不老實!」梁父忿忿不平。
「爸,你這麼說未免也太武斷了吧?」梁千若無法接受父親的不客觀。「前後不到五分鐘,搞不好你連人家的臉都沒看清楚,哪能看出什麼老不老實的?」
「不會啊,我就看得很清楚。媽,你呢?」按捺不住的梁千佩捉著母親小聲地問。「你有沒看清楚?他長得又高又帥,對不對?」
「對啊、對啊。」梁母頗有同感的連聲附和。「我也覺得周太太這兒子生的真好,俊的不得了。」
「你這叫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梁千佩調皮的揶揄起母親來了。
「咦,那我們和周太太不就從鄰居變成了親家……」
這兩人用著自以為別人听不見的音量竊竊私語,梁干若臉都綠了。
「統統給我住口!」梁父氣得跳腳。
母女倆旋即彈開,乖乖閉嘴坐好。
「爸,你听我說,」梁千若知道母親和妹妹一心想幫她,可惜這兩人似乎對僅有一面之緣的蒲司揚更感興趣,看來她還是得靠自己比較保險。「司揚他……」
「不管你怎麼說,我對他的人品還是大有質疑。」梁父一口打斷她。
「咱們和周家當了這麼多年鄰居,從沒見他探望父母,就連弟弟的喪禮也缺席,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像他這種不仁不孝的混蛋!」
「爸,你別這麼說司揚,他不是你想的這樣。」梁千若嚴正抗議。
「事實擺在眼前,你不必替他說話!」梁父冷哼。
人在氣頭上,完全沒法溝通。梁千若在被父親打斷過無數次之後,干脆自動放棄發言權。
而盛怒的梁父當日即返回台中,梁千若于是在父親臨走前的一記失望眼神中,內疚的度過一周。
又到了星期六。
「對,我搭今晚的國光號回去。今天加班是臨時的,我不是說……真的啦!我也不想加班,就……沒辦法嘛……」梁千若趴在床上,拿著手機,專心與母親對話。
好心的母親特地于昨日打電話告訴她,父親在經過這幾天之後,脾氣已漸平息,所以要她利用假日,回家哄哄父親,免得這事拖得愈久,父親反而會愈不高興。
「嗯,好、好,我知道……」梁千若仔細聆听著。
做妻子的總是比較了解丈夫,老媽正熱心的教導她這趟回家該如何「對付」老爸,她當然得听好、記牢。
「王老爹家的鹵味,這我知道,爸最愛的嘛,我回家的時候順道去買。」匆然頸背有股濕濕熱熱的感覺。「然後再陪爸喝兩杯——哈,奸癢……」
「什麼好癢?」母親在彼端不解地問。
「沒……被蚊子叮了一下,沒什麼!」她有些慌張。「媽,你交代的事我都記住了,其他的回家再說。」
她匆匆關上手機,松了一口氣。
「我什麼時候變成蚊子了?」耳邊響起一陣不懷好意的低笑聲。
梁干若猛一翻身,杏眼圓睜的氣嚷︰「你明知我在跟我媽講電話,你還鬧我!」
「我早就叫你手機別開了。」蒲司揚將她握在手中的手機搶來,按下關機鍵,隨手一扔。「剛才是你妹,現在是你媽,說不定等一下就換你爸打來了。」
「怎麼可能?」她推開他那條纏在她腰問的毛腿,坐起。「在事情沒搞定之前,我爸絕不會主動打給我。手機還我啦,不能關。」
她曲膝爬去拿被他扔在床頭櫃的手機,重新按下開機鍵。「一直打不通他們會起疑的。我原本說好了昨晚一下班就立刻回台中,結果卻沒回去,我媽已經覺得怪怪的了,我只好撒謊說加班……
唉,說的我好心虛喔……唉,昨晚不該先來你這里的……」她一面唉聲嘆氣,一面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蒲司揚由後將她一把摟住,語帶恐嚇。「來我這里叫不該?你有膽再說一遍!」
他的上下其手惹得她狂笑連連,不停掙扎。「哈,好癢……明知我最怕癢了你還……哈哈……不要鬧啦……」
凌亂的大床上,兩人就像玩瘋了的孩子般。
「真的不用我陪你一起回去?」這話蒲司揚起碼問了十遍。「你確定?」
「你問不煩啊!」梁于若笑著槌他一拳。「我這趟回家為的就是搞定我老爸,到那時候才有你登場的份,听話,別急喔!」
親昵甜蜜的二人世界,天天重復上演,他倆的夜晚肯定比白天美麗——
這是當然的嘍,梁千若對于自己氣走父親的內疚,也只有在上班時才會想起,每當下班後和蒲司揚一踫面︰心中塞滿濃濃愛意的她,早把那些事給拋到九霄雲外了……
不是她不孝,而是……唉,誰叫她是熱戀中的女人呢?
說真的,撒這種謊心里怪不舒服的,荒廢正事貪享歡愉本來就很不應該,她竟還為此欺騙母親。
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梁干若覺得自己好差勁。
有反省就表示有良心,既然有良心就不會一犯再犯——
「嗚嗚……怎麼天又亮了啦……」梁千若望著漸露曙光的窗外,欲哭無淚。
她發誓她真的一點也不想重蹈覆轍,可為什麼時間總是快的像在賽跑呀!說好了要回家,從星期五晚上拖到星期六晚上,結果現在已是星期日早上了,她還停留在原地——
「你別哭,乖、乖……」蒲司揚見她淚眼汪汪,又是摟、又是哄的。
「不然這樣吧,你再跟你媽說公司又臨時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