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司揚這幾天心里總像是梗著什麼,很不舒服。
是因為想見某人卻見不著?
嚴格說來,也不算什麼很重要的人,既然如此,見或不見並不會對他造成影響才是。而且,不過一個女人罷了,他想要的話,隨手抓都有一大把,但是……卻都不是她。
「煩!」
他粗魯一推,桌上的檔案夾掉了一地,發出巨大聲響,他視若無睹,逕自起身走向落地窗。
「老板,這……」李大偉听到巨響,跑了進來,看著散亂一地的檔案夾,不明白發生何事。
蒲司揚不耐煩的揮手。「沒事,出去。」
李大偉識相的帶上了門。雖不知老板為何臉色難看,但他可沒放在心上,因為就快下班了,有更開心的事正等著他。
蒲司揚望著窗外的夕陽余暉,仿佛看見了缺乏朝氣的自己。
從那天起,他便沒再回蒲園,一方面是工作忙碌,另一方面則是不願再面對那些煩人的家務事。
一如往常,工作填滿生活,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
擦拭得潔淨光亮的大片玻璃窗,清楚倒映著他憂郁的臉孔——
如果他的心也能像這窗一般透徹,他就會明白憂郁是來自想念,故意漠視並不能推翻事實,就像他總是告訴自己,那只是一場萍水相逢……
他用力抹一把臉,原以為最煩人的是家務事,但他似乎弄錯了。
明明是兩件分開來的事,他為什麼硬要兜在一塊?如果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紛擾,他和梁千若之間不也能好好的嗎?
他還是比較喜歡她依偎在他懷中的嬌羞模樣,更喜歡吻上她那柔軟的唇瓣……
蒲司揚頹然搖頭,將身子重重摔進一張皮椅中。
他究竟是怎麼了?為何這回會這麼認真?
一直以來他事事以工作優先,對于感情,他投入的有限,但見不著梁千若的這十天,他知道自己變得怪怪的,像是心里很空虛……
而且,梁干若這女人也真夠倔的,竟連一通電話都不打!
他不知她電話號碼,也不知她住哪,難道她就不能稍微放低一段,先來找他嗎?
問題是——他是真找不到她,還是假找不到她?難道他一點方法都沒有嗎?
其實他不是沒有方法,只是不停地自我催眠——沒有,沒有方法,完全沒有。
他嫌梁千若倔,自己不也是?
下班時間,職員陸續離開公司。
蒲司揚走出辦公室,只見李大偉還坐在位置上。
他一幅苦瓜臉,不知道為了什麼而發愁著,心事重重的他,連有人在附近走動都沒發現。與佳人有約卻臨時泡湯,他能不苦惱嗎?他整顆腦袋塞滿悶字,連耳朵也不靈光了,電話聲大作他也恍若未聞。
蒲司揚瞥了他一眼,干脆自己接起電話。
「請問李大偉在嗎?」
「請稍等。」這名女子的聲音好熟悉,像在什麼地方听過。他蹙了蹙眉,一時想不起來。
「David,找你的。」
李大偉這才如夢初醒,他有點難為情的看了蒲司揚一眼,剛忙拿起自己桌上的電話。
從他刻意壓低音量來看,應該是私人電話。對方是誰?何以聲音听起來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她究竟是——
蒲司揚隨即中斷自己莫名其妙的好奇,轉身回到辦公室。他不是小氣的老板,員工接個私人電話也沒什麼,更何況現在還是下班時間。
就在他從新投入堆積如山的工作時——
他忽然整個人從椅子上跳起來!
李大偉已經掛上電話,他眉開眼笑、樂不可支,前後不到山分鐘,他卻像變了個人似的。
蒲司揚吸了口氣,強作鎮定,然後走向他。「David,剛才是誰找你?」
「是——」李大偉一愣。「是我女朋友。」只要多加把勁,過不了多久就是了。
蒲司揚聞言,緊蹙的雙眉幾乎打結。
他問這做什麼?
李大偉有些忐忑,該不是他只顧發呆沒接听電話,所以老板不高興了?但他的表情不像啊,彷佛正思考著,並無不高興的樣子。
「沒什麼,我隨便問問。」
蒲司揚丟下一頭霧水的李大偉,又進了辦公室。
好像……真的好像……周圍有講話聲、電話聲,還有許許多多不知名的雜音干擾著,但那女子的聲音確實像極了梁千若!
如果那人真是梁千若,他豈不白白錯失良機?
蒲司揚拍一下額頭,很懊惱,他氣自己為什麼不听仔細一點——
不對!既然李大偉說是他女朋友,怎可能是梁千若?但聲音真的很像啊!
他愈想愈頭大,煩躁不已。
昏黃的燈光、輕松的音樂、熱鬧的交談此起彼落,這里是台北市著名的PUB,消費和水準比起一般夜店來得高,在此出入的多半是上班族。
PUB生意興隆,夜夜高朋滿座,當然也不太可能像咖啡廳那般安靜。李大偉雖搞不清楚梁千若為什麼臨時改變主意,但無所謂,只要能面對著她叫他坐在公園吹風都行。
梁千若不知自己改變主意算不算是「不安好心」,因為這里暗一點、熱鬧一點,那麼在她直截了當拒絕他的時候,也就不至于將他的失望看得太清楚,這樣她心里會好過許多。
不做情侶一樣可以做朋友,梁千若希望他能了解這一點,最重要的是,她不想他再天天接她上下班了,他可能不知道他這麼做,帶給她不小的壓力吧。于是她又打了通電話給李大偉,沒想到接起電話的男聲竟如此熟悉——
不,不可能這麼湊巧的。
她很快推翻自己無聊的想法,更不願接受自己因思念某人過度,而起幻覺的難堪事實。
「你和朋友常來這里玩嗎?」李大偉很興奮,他以為今晚將會是他們之間真正的開始。
「偶爾。」梁于若心不在焉、眼神飄匆,她正盤算著該怎麼跟他說比較好。
只見李大偉一張忙碌的嘴沒停過,她左耳進右耳出,根本沒在听他說什麼,只覺得他好吵,男人說話應該是聲音低低的、富有磁性的、很溫柔的……
天啊!她到底在做什麼?這也能聯想到那可惡的臭臉男!她可得牢牢記著他凶惡的模樣,以防自己再被他短暫的溫柔給沖昏頭。但,根本就……就是……
蒲司揚正坐在離她不遠的位置!
雖說跟蹤人很不道德,但總比自己悶在辦公室想破頭要來的好,結果證明他是對的,電話中的女人就是梁千若。
為什麼她會和李大偉在一起?因為李大偉是他的秘書?她想從李大偉身上探詢他的事?又或者是……
如果他才是她真正目的,那麼李大偉怎會說梁千若是他女朋友?
不過短短十天,她竟變成他秘書的女朋友,這對蒲司揚來說,不只有一連串的疑問,更是天大的荒謬!
「一個人?」染了一頭火紅的「郎」,用著自以為性感的姿態前來搭訕。
蒲司揚連眼皮掀也不掀一下。
「我能坐你旁邊的位子嗎?」郎不氣餒。
肥臀正好將他的視線完全擋住,他不耐煩地道︰「那還不快坐?」
郎得意的笑笑,扭著礙眼的肥臀坐下,還他一個利于監視的畫面。
李大偉背對著他,而梁千若則是面向著他。她已經看見他了,因為她一臉錯愕,兩只眼楮瞪得像銅鈐一般大。
那該死的女人!發現他就發現他,有必要一副「目帶凶光」的模樣嗎?
蒲司揚被她瞪得很不爽。PUB是公共場所,人人可自由出入,她能來,他為什麼不行?禮尚往來,蒲司揚不忘回敬她一個「殺氣騰騰」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