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畫書……呃,我……」蕭遙心虛的腳步開始後退,最後拔腿就跑。
「你別跑!你不拿出來,我就宰了你!」
「不要啊!救命……」
木質地板開始一陣腳步追逐聲。
某扇房門開啟,劈頭傳來女主人季娟的嬌喝聲︰「都給我安靜!干什麼?拆房子啊?」
抱頭逃竄的蕭遙沖向母親,大嚷︰「媽,是哥哥啦,他說要殺我!」
殺?季娟聞言,惺忪的兩眼馬上撐直。「蕭光宗!誰讓你用這種字眼的?」
「是遙遙啦!」男孩不甘心的低咆,「誰讓她把我的漫畫書弄丟的?那是我租回來的呀。」
「那也不能說這種沒家教的話啊。」義正詞嚴訓誡了兒子一番,季娟掉頭問著小女兒︰「遙遙,你把哥哥的漫畫書拿到哪兒了?」
「我……我看那麼舊了,我以為他不要,所以——」舌頭在打結,兩只小手的指頭也在不安扭絞。
「所以怎麼樣?」看著女兒心虛的表情,季娟怔了怔,臉色頓時刷白,「今天是……禮拜天?」
「是的,媽。」光宗回著母親的話。
季娟神色一垮,火速沖往書櫃。
「我的考卷?我的講義?蕭遙,我一定要宰了你!」老娘抓狂中,家教庭訓擺兩旁。
「爸!哥哥跟媽媽都要殺我,快來救我啊——」蕭遙沖人房間求救。
結果是——她身後的「追殺」行列多了一名,那是遍尋不著武俠小說原稿的蕭父。
「嗚……」終于放棄掙扎逃亡的蕭遙,哭喪著腔說︰「那麼凶干什麼?我自己的作業本也不見了啊!」
「你說什麼!?」腳步十足默契的踩煞車,眾口一致,聲勢浩蕩。
那麼大聲很嚇人耶。蕭遙咬著唇瓣,小小聲說︰「我猜……可能是我把它夾在舊報紙里,然後不小心就……」
就全給了那輛收破銅爛鐵的三輪車?
「說不定石頭會拿來還給我——」她還在安慰所有人。
這是說不定,不過,來自母親大人的責罰很快就說定了——
「作業本要是找不回來,就罰你從頭再寫兩遍!」
「為什麼要兩遍?」蕭遙哇哇抗議。
「很簡單啊。」季娟氣定神閑,娓娓道來︰「媽媽我罰你一遍,再加上導師罰一遍,就剛剛好是兩遍,沒錯的。」
巧的是,老娘跟導師正是同一個。
「媽,你這是濫用公權喔,還有是不是也能說公報私仇?」一旁的兒子很有心得。
「你閉嘴!不給她一點教訓的話,哪天大家一覺醒來,這間屋子可能已經被掏空了!」揉著眉心的季娟,又要開始為「優生學」這門學問犯頭疼。
她這個小女兒,只是再—次強調那種遺傳在血液里特強的夢幻因子。
那「始作俑者」——蕭文俊,還很不識相的插嘴道︰「我看沒那麼嚴重,其實遙遙想幫助別人,也是好事一樁呢。」
「這倒是。」季娟用力附和丈夫的話,咧齒笑道︰「你把壓在箱底那些退稿都拿出來,就可以贊助你女兒做好事啦。」
「什麼?爸也被退過稿喔?」光宗訝聲。
「什麼是退稿?」小遙遙也在問。
「笨蛋!退稿就是爸爸寫的小說,人家出版社不要又退回來啊。」
「這樣啊?那爸爸不是好可憐?他很認真在寫啊,為什麼出版社不要呢?」
兄妹倆的交談讓蕭文俊滿布黑杠的臉,冷汗涔涔。
他輕咳兩記,昂頭挺胸,大聲說出︰「出版社不是不要爸爸的小說,只是暫時還不需要,所以才先放在爸爸這兒罷了。」
原來小說寫久了,鬼話也能流利連篇?季娟听得直搖頭,乏力地擺擺手,她重新步回房間。
「還想睡?」蕭文俊朝妻子的背影問。
「不想睡,只是頭暈。」昏倒也得找張床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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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天開始,蕭遙開始每天盯著日歷望。她在等,等周日來到,等石頭可能會拿作業本來還。
只是日歷一張張的撕,隨著每個禮拜天的到來,都讓她假想的「可能」破滅。
三輪車不再出現了。
這一天黃昏,蕭遙一個人蹲在門口瞪著地面。
「你在干什麼?」頭頂上方傳來問話。
「看螞蟻打架。」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忽然發現什麼似地,快速抬頭,緊跟著大聲嚷嚷︰「石頭!是你?真的是你!?」
「是我。」男孩清俊的臉龐掠過一抹淡笑。「好久不見了。」
「是啊,我一直在等你呢。」蕭遙下意識地瞄著四周。
男孩會意的回答︰「沒有三輪車。今天……我一個人。」
「喔。」蕭遙點點頭,卻忽然發現了什麼,猛盯著他瞧。「石頭,你的眼楮怎麼紅紅的?你……哭啦?」
「沒有。」男孩側過身子,回避她的目光。
可那顆小小的頭顱也跟著轉,「是不是有人欺負你?我知道了,被你媽罵了是不是?」
男孩的情緒似乎一下子被撩撥起來,激動的大聲咆道︰「閉嘴!你不要再問了好不好?」
蕭遙睜大眼,她從來沒看他這麼凶過。
發現她瞳中的驚疑,男孩這才緩聲道︰「對不起,我不應該對你發脾氣,只是我……心情不好。」
「沒關系,我知道。」她拍拍男孩的肩膀,一副老成的說︰「當我被全家人追殺的時候,也是像你這樣難過的,所以我一點也不會怪你的。」
望著兩條再度飛甩的烏溜發辮,男孩的眼波重注溫度,情不自禁的笑意綻了開來。
「什麼事這麼嚴重?全家人追殺你一個?」
「就是為了——」蕭遙抓抓頭,不好意思的干笑。
「是不是為了這個?」男孩將腋下的大包包交給她,逕自說著︰「我是想你可能拿錯了。漫畫書還包著租書店的書套,那些考卷講義也還沒用過,稿紙里的故事好像沒寫完,作業本的話——」
指著她手里的作業本封面「蕭遙」二字,他接口又說︰「我听過你家的人喊你遙遙,這本是你的喔?我看里頭的日期,應該是這學期的沒錯。」
蕭遙怪難為情的點點頭。「是啊。你看過了喔?我的字……丑嗎?」
「嗯,是該多練練。」
嗚……好丟臉啊。抓抓辮子,小遙遙傻笑,想到什麼又問︰「對了,你媽什麼時候會來?」
「我媽?」
「對啊,就是那個三輪車阿姨啊。」她還有「存貨」等著出清呢。
男孩聞言,濃眉立即叫結。「你怎麼知道她是我媽?」
「不是嗎?我還以為她是你媽——」
「她是!她本來就是我媽!」男孩急促地打斷她的話。
「那、那——」她又被嚇著了。
男孩神色一整,語調已緩︰「我今天來,除了把東西還給你,其實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幫忙。」
「要我幫忙什麼,你說!」十足阿沙力的回應。
男孩從口袋里拿出兩樣東西塞到她手里,那是一封信,還有一條心形墜子的項鏈。「如果你再看見我媽的話,請你把這些東西交給她。好不好?」
蕭遙一時沒能弄明白。「那你呢?你沒跟你媽在一起嗎?」
搖搖頭,他抬頭望向天空。
「我要到日本去了。」頓了頓,男孩的聲音開始有點沙啞。「是跟另一個媽媽去。」
「另一個媽媽?」蕭遙愣了愣,半晌開始嘀咕︰「你好可憐唷。」
「可憐什麼?」她莫名的憐憫讓他皺了眉。
「我才一個媽就已經夠可憐的了,你居然還有另一個?」左右圍攻;前後包抄的恐怖畫面,已經在她小小腦袋里乍現。
她夸張的表情和稚氣的話,惹男孩想笑。「有這麼可怕嗎?你媽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