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繼續說︰「是程金說的,這是涌泉穴,這樣子按摩會更有效。」
瞧她滿嘴的程金說,什麼時候他的日子由著「程金說」算數?念頭所及,澤優驀然驚覺——由著她去做的,還是他自己。
他可以制止的,可是他卻沒有這麼做。因為他找不到理由來說服自己拒絕,拒絕這種……陌生卻絕對美好的感覺。
如果這意味著他對她的某種縱容,那麼一切後果,是否也代表他只有照單全收的份?
午憩之後。
「你的計算機,我想——」她站在桌旁,比劃著什麼。
「你想用計算機?」
「不是。」她搖頭,語氣堅決得叫人訝異︰「我是要你把計算機關了。」
「喔?」微微挑眉,澤優饒富興味地靜待下文。
她的手往窗外一指,「你看,外面的天氣這麼奸!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你不要整天關在房間里面守著計算機,多多接觸戶外的空氣,對你一定有幫助的。」
一抹溫柔緩緩淬染他的雙眸,望著她真摯熱切的臉龐,他點頭了。
「好吧,隨便你。」
隨便她?呵呵……樂不可支的薏卿,由衷地綰開笑靨。「不知道附近的櫻花開了沒有,那一定很漂亮……」
她推著輪椅,走沒兩步,他卻忽然喊停。
「怎麼了?」薏卿問。
「近來的天氣比較多變,多帶一件外套吧!」
「喔,好。」忙著取來他的夾克,她纔發現他身上早穿好外套。
「我是說你。」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喔……」薏卿愣住,表情霎時復雜。一時之間,她無法形容那種感覺。這男人細心體貼的一面,竟是這股叫人動容。
早春的氣息格外明媚,大地洋溢著蓬勃的生機。
走在遍植櫻花的幽徑,她贊聲連連,而輪椅里的男人,也不時掉頭微笑
「出來走走,感覺好棒喔!」她吸了口氣。
「這陣子你覺得很悶嗎?」他口氣略頓,神色開始變得凝重,「你想回去嗎?」
「啊?」他突如其來的話讓薏卿愣住了。「你……要讓我走?」
濃眉打皺。澤優沉默下來。
也許在這個時候讓她離開,對她只有好處,至少不用無端卷入某種即將爆發的豪門風雲,可是,他真的希望她離開嗎?
「你想走嗎?」
「我……」薏卿實在無法理解自己的感覺。
他溫柔的眼神、迷人的笑容,都讓她胃部翻騰、呼吸急促。怎麼辦?這個時候她纔驀然驚覺,原來自己早已不反對被拘留!不……也許該說,她根本就不想離開這里!
這是為什麼?
薏卿坐在石階前,倏地睜眼瞪著他。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我……」她只想看清楚讓自己樂不思蜀的禍根。
「你想說什麼?」
能說什麼?說希望他大發慈悲,不要對她太溫柔,不要讓她這麼迷失……
迎著他炯炯的眼,她吸口氣,說︰「就算你要我現在離開,我也不會走。」最後她還是決定勇敢面對自己的感覺。
「為什麼?」火焰在他眸底跳躍。
「因為……」兩扇長睫下的眸光閃爍,她咬著唇辦,細聲說︰「我想看你完全好起來啊!」
「要是我好不了呢?」
她原是低回的眸光倏地躍上他的臉,秀眉—擰,道︰「你不要老是說這種話,讓人听了很討厭!」
「我只是假設——」
「我不喜歡這種假設!」她好凶,「我看根本就是你自己不想好起來!」
「我?」
「我听說了,你根本就不願意配合醫生做復健,我實在想不出你為什麼會這樣子?除非是你自己根本不想奸起來。因為這樣,你就可以等著讓別人服侍、你可以什麼事都不用做,可以整天守著那台計算機玩游戲……方澤優,你真自私,你對不起身邊所有想幫你的人!」
他望著她激動的紼容,原是平靜的黑眸暗潮洶涌。半晌,纔開口︰「其實我是——」
迎著她期待的眼,澤優的心思轉折。這個傻丫頭!她當真以為他是守著計算機玩游戲?他刻意回避不願被她撞見的屏幕上顯示著的,可是攸關公司內部營運的重大機密啊!
「有時候,表面上所看到的,卻不一定能代表事實。」他只能這麼說了。
「可是你不接受復健是事實啊!」
「我不是不接受,而是——」
「怎麼樣?」
「我……」澤優蠕動的唇辦,終究還是抿成直線,並且一並將那抹澀意給吞沒。
澤優話鋒一轉,帶著截然不同的嚴厲,「我說過,避免問為什麼,對你只有好處。」
薏卿聞言,瞳孔持續放大……然後垂下眼睫,一聲不吭,只是鼓著小臉,猛拔地面小草。
澤優掠了她一眼,「而且我——」
他太多遲疑停頓的語氣,讓她拾起頭。
驀然察覺那道黏在自己臉上的目光……竟是這般熠熠動人,薏卿的心口又是一陣鼓噪。
「總之,我是為你好,你只要相信我就夠了。l他略帶沙啞的聲音緊繃。
周遭的氛圍開始陷入一種緊張的曖昧。
四目交纏,直到薏卿意識到心髒的不堪負荷,她強迫自己拉回視線,攏著秀發。呃……剛剛的話題講到哪兒啦?
正襟危坐的她,一臉嚴肅的說道︰「那我也是為你好。從現在開始我會盡力幫你復原,也希望你配合就是。」
「你這麼有把握?」
想了一下,薏卿搖搖頭,「沒有。」隨即接口又說︰「但是,還是要努力,不是嗎?」
澤優的目光鎖住她,半晌,唇瓣微勾,「我說過隨便你,不是嗎?」
薏卿一听,兩眼乍亮,神采頓時重現。「是你自己說的喔?不能反悔!」
「值得這麼高興嗎?」
「當然。」老是她在配合別人,現在終于也有個人來配合她了。
瞧著她噘著小嘴,一副神氣了得的模樣,澤優整個人也感覺輕松起來。
只是在下一秒,他馬上皺眉——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由著她來左右自己的心情?耳畔傳來她猶帶興奮的話——
「程金說今天還要教我什麼絕招,听說很有效的……」
澤優聞言,隨即斂笑。又是「程金說」?暗暗吁口氣,他在想象這會是什麼樣的絕招?
傍晚。
澤優從窗外看見程金帶著一名裝扮時髦的女子,跟薏卿不知道嘀咕了些什麼,然後他們三人一同離去。
雖然澤優不知道他們究竟在忙著攪和什麼,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留下她,他的生活的確更多彩多姿了。
第七章
數日之後。整座豪宅依然平靜,只是台面下的動作,卻早已如火如茶地進行著。
「方少,張芳蘭昨晚上了台北,說是探訪朋友,但實際上卻是安排招待公司的董事,我想她一定是有什麼目的!」程金前來報備。
「我知道。」
「方少知道?」
「不想被判出局,只有隨時掌握狀況。」澤優勾唇,笑容無比冷洌,「由她去吧!不管過程如何,最後留下來的纔是贏家,這是游戲的規則。」
游戲?百億資產耶!程金被這等誑語嚇愣了。終于見識到什麼叫「深藏不露」,他不得不佩服這男人在運籌帷幄之間,所流露出來那股從容卻懾人的氣勢。
程金相信這一句「我知道」,絕對代表著一番縝密部署的結果。
「看來,方少早就想奸應對的辦法了!」
「何必這麼麻煩?與其等對方出手再來拆招,不如讓對方來配合我出的招。」迎著程金的訝色,澤優轉為肅穆地說︰「時機已經差不多了,你準備一下,明天我們就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