薏卿的目光從地面的碎瓶挪往輪椅。她肯定,方澤優那張平靜的外表下,定是流著瘋狂的血液因子!
是該叫她小心的!想到要跟這樣的人相處,薏卿已經開始祈求老天保佑——千萬別讓她再那麼不小心了,至少別讓她再知道人家任何秘密纔好。
阿俊離開之後,薏卿呆立原地,久久不知如何自處。
「你是木頭人啊!」驀地,一句吼聲傳來。
循聲望去,她咽了口口水——是那個大塊頭程金。
「幹什麼?」她的腳步本能的往輪椅處挪栘。
她尋求庇護的舉動讓輪椅上的男人綻出微笑。
「程金,你小聲一點。」澤優的眼光罩著她。
「我說話本來就這樣子……」程金皺著眉頭,嘀咕兩句,朝她低喝︰「你還不過來幫忙?」
「幫忙什麼?」她小心翼翼地覷著那隨時可能飛過來的拳頭。
「方少要洗澡。」
洗……洗澡?薏卿震驚的目光快速挪向輪椅,直接撞上澤優的眼。
程金催魂的聲浪再度呼嘯而來,「喂!動作快點好不好?你不是看護嗎?」
又關看護什麼事?薏卿瞠眸,搖搖頭,徵詢的目光再度投向輪椅。
澤優給了唯一的回應︰「先去把洗澡水放好,別讓人家說你這個看護是請假的。」
本來就是假的!薏卿的表情如是說著。
可是必須讓別人相信是真的!很快想起這個協議,薏卿垮下肩,乖乖的走往盥洗室。
一走進盥洗室她又傻眼了。那個特大的浴白,簡直就是小型游泳池!不,游泳池沒這麼美麗的瓷磚,沒這些造型優美又亮澄澄的器皿。
從洗臉臺、浴白、更衣室一直到馬桶,舉凡把手、鉤簾或是置物架,每個佈置,都奢華得讓人咋舌。
這間浴室不僅有電話、音響,甚至還有酒櫃!薏卿端起—只水晶杯瞧了瞧。一邊泡澡,還可以一邊聽歌品酒?還有沒有「其他」的享受呀?比如……服侍的美女?
扭開水龍頭,水流聲覆蓋了所有的聲響,慧卿只聽見自己的心跳。
接下來呢?愈接近水滿,她心頭愈慌了。
程金指著浴室的方向,道︰「方少,你不怕那個小妞有問題?」
「她看起來很單純,應該無害。」收回視線,澤優淡笑說︰「我相信自己的判斷。」
「要是你判斷錯誤呢?」
輪椅上的聲音陡然降溫,「那自然就有人要來承擔這個後果。」
「最好她沒問題,否則……」程金冷聲附和。
「不過,沒有得到證實之前,你不必太為難她。」方澤優的語氣已經回暖。
「我為難她?」
「你對她太凶了。」
「凶?」程金愣了半響,拿著奇怪的眼神瞅望他︰「對你過去那些看護,我一直都這樣的,不是嗎?」
「她跟過去的那些看護不一樣。」
「不一樣?」程金怪笑起來︰「我看是真的有點不一樣,方少,你不會是……看上這妞兒了吧?」
「你不希望嗎?」
「我?」
「我以為你會希望我對她有意思。」澤優頗具深意的回望。
程金的表情一下子顯得很複雜,更摻著被幾許被看穿的不安,說︰「我是……其實這個……我是想到由子的反應……」
「那麼,把這個訊息帶給她,告訴她,我對王薏卿一見鍾情。」澤優神色轉為嚴肅,「程金,你也該為自己做點什麼了。」
「你……你知道我……」程金黝黑的臉色瞬間轉成豬肝紅。
「我感覺得到你對由子的感情。」
「可是我卻看得出來她對你——」粗眉在抖飛。
「那只是一時的。我會杜絕她不實際的幻想,但,你自己也要多努力。」
「怎麼努力?」
「告訴她,你愛她。」
「可是……」向來剽悍的漢子居然開始手足無措,「在她面前,我好像掉了舌頭,根本說不上兩句話,我就是怕她。」
「你怕她什麼?你只是太讓著她。」澤優蹙眉,望著程金似懂非懂的臉,幾許無奈地嘆笑道︰「像由子這種被寵壞的女人,也許需要使點非常手段,你懂嗎?」
程金皺著眉抓頭,還在鑽研他的話,半晌,開口問︰「那你說喜歡王薏卿,是真的還是假的?」
「依你看呢?」
「這個……我想方少應該是有點喜歡她吧?不然的話,又何必這麼麻煩把她留在身邊?」
「留下她有什麼不好?這樣子一來,張芳蘭就不會繼續安排看護,我也省得去應付。不過最主要的是……我不想傷害無辜。」頓了話,澤優正色道︰「如果由子知道王薏卿識破她的身分,她會怎麼樣?」
「依由子的個性,說不定會直接把王薏卿抓來。」那麼,就會捅出更大的樓子。程金釋然的臉上飽含感激,「岩尾老大應該好好謝謝方少的。」
澤優一笑置之。
「這麼說來,方少說喜歡王薏卿,難道是……想讓由子死心?」
「如果我說是真的呢?」往那間冒出熱氣的浴室投瞥,似笑非笑的表情深不可測。
「那我當然會把她當未來嫂子看!」
「嫂子?你這樣會嚇壞她的。」
「怎麼?她不肯嗎?」吃人的嘴臉又跑出來,「包在我身上,你把我當兄弟看,我也會挺你到底!」
挺他到底?澤優纔想開口,便瞧見那抹纖細的身影從浴室走出來。
「水……放好了。」她絞著手指頭,一臉無助的說。
自從程金推輪椅進去浴室之後,薏卿就站在房門口,望著一片深沈的夜色躊躇。
她怕再度撞鬼——那個隨時會冒出來的「索命厲鬼」——岩尾由子。
倏地,一道叫喚聲從背後傳來︰「王小姐。」
「叫我?」薏卿實在不敢柏信這溫和的聲音來自程金。
「是啊,麻煩你了。」
咦?瞧他一張嘴咧到兩腮,兩個大眼楮也瞇成一線,那副「和藹可親」的嘴臉,讓她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王小姐,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沒……沒事。」她只是受不了改良式的「慈眉善目」。
「那就請你快點進去吧。」程金朝浴室比了個請的姿勢,「別讓方少等太久。」
「他……他等我幹什麼?他不是在洗澡?」
「是啊,所以等你進去幫忙啊!」
「什麼?要我幫他洗澡!?」薏卿的理智在此刻崩潰了,她低咆一句︰「我不要!」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那張「慈眉善目」的臉皮傳出嗶嗶波波的碎裂聲。
「我說……」覷著那張原形畢露的凶惡臉譜,薏卿的心裡直發毛。「我是說我不會……我真的做不來嘛!」
「你自己有沒有洗過澡?」
她點點頭。
「那你就當是洗自己一樣,照著洗就行了。」
像洗自己一樣?這種想像讓她快哭出來。
「你不要擺那個苦瓜臉,行嗎?」程金頻頻望向浴室,壓低聲音瞪著她沈喝︰「現在就給我乖乖進去幫方少洗澡!擦背、按摩,該做的全給我照做,我要是知道你少做一樣的,我就——」
「啊!」頭頂上方的拳頭讓她嚇得拔腿就跑,然後,沖入浴室。
對著浴白裡的果男,薏卿再度尖叫︰「啊——」
「你還好吧?」浴白裡的男人在問話。
不好!她腦子像是被踩過的地雷區,遭摧毀的細胞還在冒煙。
浴紅裡也在冒煙,只是畫面絕對唯美。
這就是男人的身體嗎?
蒸氣彌漫中,他的上半身,泛著光滑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