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你──」梅珍在女兒面前,第一次沒能把話說完。
幸蘊激動的截話道︰「媽!你以為你找到了什麼?幫你打贏那些人的英雄嗎?接下來呢?這個英雄能幫你打幾次?還有,你最好希望這個英雄每次都能打贏,否則……否則傷口就不僅僅是發炎而已!」話落,她拔腿跑進樓梯間。
展煜和梅珍兩人同時呆愣。
半晌,梅珍打破沉默,訕訕地嘀咕道︰「這個死丫頭是吃錯藥了嗎?居然對老娘也敢這樣子凶巴巴的?」
「你本來就活該欠罵。」展煜懶懶的丟出話。
「耶──你這小子怎麼這樣子說?」梅珍眼珠子往上一吊。
「她在擔心什麼你心里有數。這一切是誰造成的?是你這個開賭場的母親!」這明明是別人家的事,可展煜就是胸口一陣怪悶,不吐不快!
「你知道什麼?你以為我願意嗎?要不是為了生活──」
「狗屁!全天下不是只有你一個女人撫養孩子長大,不要拿那些狗屁借口來當理由,總歸一句話,你就是好賭!她會沒幸運,就是因為有你這麼一個賭鬼老媽,所以她注定要被連累!」
是這樣子嗎?梅珍愣愣不語。
她想到幸蘊絕望痛心的眼光,一時想得入神,連展煜什麼時候走的也不知道。
回到樓上,梅珍發現桌上擱著女兒早早準備好的豬腳面線。
已經恢復「常態」的幸蘊,若無其事輕聲道︰「媽,你吃吃看,我炖了好久,可是不知道這樣子豬腳夠不夠爛。」
「不夠爛有什麼關系,媽還沒老得牙齒咬不動。」她揮揮手,略帶疲憊道︰「你累了先去休息吧,待會兒媽吃完自個兒收。」
點頭轉入房里的幸蘊,想到什麼又轉回,蠕著唇瓣老半天,才問出口︰「他人呢?」
「他?喔,姓展的那小子啊?跟我吵了一架,走了。」梅珍懶懶應道。
「媽,你怎麼又跟他吵?再怎麼說人家也救了我們啊!」
「我哪有跟他吵,這次是他跟我吵,是他先罵人的。」梅珍好委屈。
「他罵你什麼?」雖然幸蘊覺得展煜的脾氣是不怎麼好,可是,仔細一想,她發現他從不曾無故亂罵人啊。
「他罵我──」擺擺手,梅珍嘆口氣,「算了,也許他罵的對,我自個兒會好好想想。」
想什麼?很少看見母親被罵得這般心服口服的,幸蘊心里總覺得怪怪的。
幾天之後──
幸蘊正在家里擔心著出門久久未歸的母親,展女乃女乃卻來了。
「丫頭,你不用等你媽了,她不會回來了。」展女乃女乃手里拿著一張字條。
幸蘊驚地接過一看,上頭果然有著母親熟悉的字跡──
丫頭︰
媽決定暫時離開一陣子,一來避避風頭,二來也避免連累到你。我已經拜托展女乃女乃照顧你,你要乖乖听她的話,這樣子媽才會放心。我會照顧自己,有關官司問題我也會自己解決,你不用掛念媽。
「怎麼會這樣子?媽為什麼不告訴我?她為什麼要這樣子做?她能去哪里啊?」這就是母親「想出來」的結果嗎?幸蘊喃語垂淚。
「別傷心了,還有女乃女乃在啊。瞧,女乃女乃就是來接你的。」
「接我?」
「是啊,你搬過去女乃女乃那兒,這樣子你媽才能放心去避風頭嘛,這司機已經在樓下等著,你稍微收拾一下咱們就走,不用帶太多東西,要是缺什麼,等回家再讓人去買。」
搬去展家住?幸蘊唯一想起的人,是展煜。
「我可不可以不要搬過去──」
「可以。」展女乃女乃似乎早預料到什麼,氣定神閑應道︰「當然是不能勉強你搬過去,不過為了對你媽交代,我是不可能放著你自個兒住這兒的,還好展煜已經答應搬過來保護你──」
「他搬過來?!不……不要了。」花容失色的幸蘊,艱辛萬分的點頭,「那還是我搬過去好了。」
幸蘊始終沒發現的是──展女乃女乃的竊笑。
想不到展煜這渾小子這麼厲害,教了她這招果然管用!展邱娥不得不佩服起這個孫子來。
上了車,一路上幸蘊如置夢中,神思恍惚。她惦著母親,也想著此去可能面對的人事物……
展女乃女乃一言道出她最深切的疑慮︰「丫頭,看你的樣子好像很怕展煜?」
「我……」她不知如何描繪內心的感覺。
展女乃女乃卻逕自開口︰「有我在,你誰都不用怕!不過你慢慢接近他,就會了解他這個人……其實他不是像你想像的那麼壞啦。」
接近他?噢不,她是絕對的不諳「獸性」啊。
「丫頭,你覺得阿煜怎麼樣?」女乃女乃突然問了。
「我?」幸蘊試圖努力擠出確切的答覆,只是最後她還是搖搖頭,「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真的不知道。
她想著他狂狷的眼神、凌人的霸氣……但更多的時候,她想著的是在分局時的他。
交保的繁復過程,他毫無微詞地陪著她等待,她焦躁不安的心,在他篤定的神色下寬解,然而她不認為他是那種有耐性的人。
她更忘不了他手臂上的傷……
他太驕傲了,不會為了搏得稱贊而去充當「英雄救美」這出老戲的男主角,可是他為了她受傷是事實。
而她當時卻連一句道謝都沒有,甚至還對著他大吼小叫……
「女乃女乃──」幸蘊忍不住問道︰「你剛說展煜他……他答應要過來陪我?」
「是啊,當時我實在也擔心你這孩子死腦筋,不肯跟我回來。沒想到他說這很簡單,只要照這樣子告訴你,你就一定會跟我回來的。」
幸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好奇怪。他教女乃女乃……嚇唬她?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幸蘊不禁低喃。
女乃女乃還在叨念︰「你就不知道展煜這臭小子有多囂張,平時他簡直是目中無人,有時候就連對我也是愛理不理的,沒想到這次一听說我要接你回來住,他居然會主動幫我呢,他也說不能放你一個人住這兒啊。」
他只是想把她從這兒「嚇」跑?也就是說……他也希望她搬進展家?
這算是他對她的關心嗎?幸蘊不自覺的揚起了嘴角。
忽然間,她不再急著揮去腦袋里盤旋的那張臉。
這時她才驚覺,展煜那張臉的每個表情變化,竟是這般清晰存在她的腦海中?!
從踏入展家開始,梅幸蘊就開始質疑自己心髒的功能。
她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不論是展家的富麗堂皇,還是各種「陣容」排場,都令她瞠眸結舌,持續昏眩中。
「丫頭,我讓人先帶你回房間去看看,有什麼不滿意的,你跟女乃女乃說一聲。」
隨著女乃女乃的吆喝,未幾,一名中年婦人疾步趕至。
女乃女乃吩咐道︰「阿英,大小姐剛來,有什麼地方不熟的,你要幫著她。」
早知她是「何方神聖」的英嫂哪敢有絲毫怠慢,「是是!大小姐,我是這兒的管家阿英,以後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請盡避吩咐。」
大小姐?!幸蘊瞪著眼,她怎麼也無法適應這種被人「鞠躬」的感覺。
「我不是什麼大小姐,阿英阿姨,你也不要說什麼吩咐的……」說著說著,幸蘊的臉發燙了,因為她已經听到一種奇怪的笑聲。
她說錯了什麼嗎?
眾家丁捂不住的笑聲已經從掌間爆了出來。
而那個「阿英阿姨」還兀自呆愣中。
「有什麼好笑的?!這是人家有禮貌,稱一聲阿姨的,有什麼好大驚小敝的?還不快帶路!」女乃女乃沒好氣的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