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炎熱的七月艷陽高照,涔涔汗水爭先恐後鑽出內體,讓人難受又疲累。
「媽咪!」小男孩雙手抱胸杵在原地,高聲叫喚著母親,小嘴不悅地噘得一高一高的。
哼,自己走自己的,越走越遠,都不管他,媽咪是不是不要他了?好討厭喔!
美婦聞聲,回頭莞爾一笑。
「你好慢喔,快跟上來呀。」盡避手撐別致的繡花陽傘,身穿短薄清涼的洋裝,由于天氣實在太悶熱,她的額頭已布滿細汗,連背部也一片汗濕。
「我不要!」小男孩悶哼一聲,拿喬地別開頭。要他跟上去可以,除非媽咪過來牽他再說。
「不要拉倒。」美婦輕移蓮步,嘴邊噙著一抹笑,但是眉頭因手上的大包小包而蹙起,有些哭笑不得。
呼,還真是重啊!
「媽咪,妳好可惡喔,都不讓我!妳沒听過孔融讓梨的故事對不對?」小男孩沉不住氣,舉步追上去,躲到傘下。
看吧,不就跟來了?美婦露出勝利的笑容。她果然教子有方,已經徹底模清兒子的底細了。
「我幫妳拿啦,妳好像活動櫥櫃喔。」鬧完脾氣,貼心的他想幫母親分擔重量。
「謝謝你,小寶貝好乖呢!」美婦只將他的背包拿給他。
「媽咪,我們為什麼不坐taxi啊?」原本討喜的臉龐立即皺成一團,男孩抱怨道︰「公交車好擠,下了車又走這麼久,好討厭這里喔,我不要住下來!」
「人家要不要收留你還是一回事呢。」婦人大略望了望四周的景象,驚嘆著道︰「哇——好久沒來了,媽咪小時候的好朋友住在這里喔。雙腳踩在這片土地上,一邊回味從前的時光也不錯啊。」
男孩看著母親滿頭是汗的狼狽模樣,不曉得她所謂的不錯究竟是哪里不錯。
母子倆轉進一條巷子,沒多久便到達目的地。
「心蔓!」正在擦桌子的蘇思桃驚呼,放下抹布,趕忙迎客。
「思桃,這幾年我都在東南亞奔波,到現在才來看妳,別見怪呀。」佟心蔓微微一笑。「這是我兒子莫允謙。來,謙謙,叫阿姨。」
「阿姨。」莫允謙有禮地叫著。
「好,乖乖乖。」見他們母子倆活像剛洗完三溫暖,一身是汗,蘇思桃領著兩人走進屋里,並拿來兩杯飲料讓他們解渴。
「思桃,其實是這樣的。」佟心蔓決定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將老友拉到身邊坐下,指著兒子干笑道︰「我媽一直教我回南部待產,所以……他可以留在這里叨擾一段時間嗎?」
「什麼,妳懷孕啦?」蘇思桃大叫。「妳是孕婦耶,怎麼能提這麼重的東西!妳到底帶了些什麼來?嘖嘖,五包、六包、七包……」
「都是要給妳的,一些土產和水果。」
「人來就好,干嘛這麼『厚禮數』?」蘇思桃客套地說。
「怎麼那麼難喝!比叔叔餐廳賣的還難喝!」莫允謙把女乃茶推得遠遠的。「這個喝起來好像水,都沒有味道,好懶惰喔。」他想表達的意思是偷工減料。
「謙謙,沒禮貌!」佟心蔓尷尬不已,輕推兒子的頭。
「哈哈,沒關系啦,小孩子的反應是最直接的,無心之過。」蘇思桃有容乃大地綻開笑臉,乘機捏了把莫允謙的臉頰,然後不動聲色的將頭轉至牆壁,眼楮噴出的火焰仿佛寫了個「忍」字。
佟心蔓無奈地道︰「因為有好幾次教訓,我不敢再帶兒子回娘家了。他跟表弟妹們不合,給娘家制造不少麻煩,這回要是真帶他回南部,我很怕他又玩心大發……就這個暑假好不好?請妳答應讓他住到暑假結束吧,時間一到,我會想辦法找人接手的。」
這小霸王听起來不好惹,可是心蔓憂愁的神色又令人不忍,蘇思桃感到左右為難。
「你……妳家應該有請佣人吧?妳不是嫁得很好嗎?我要做生意,恐怕不能兼顧。」
佟心蔓的夫婿原本在國內從事進口車買賣,也擁有幾家保養修護廠,現今他在泰國、柬埔寨、越南一帶辦廠,生產汽車零件。她不懂得如何經營,只是與丈夫待在國外時偶爾陪同他巡視廠房。
她有自己的生活重心,服裝科出身的她學以致用,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裁布縫紉上。她喜歡將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特別喜愛的成品就留著穿,其余的便托服飾店寄賣,純粹是興趣,賺多賺少不重要。她的巧手逐漸遠近皆知,當地還有人買布來要她量身訂做呢。
「所有的費用我都照算,不會教妳吃虧的。」佟心蔓只好誘之以利。她心里深深嘆息,兒子根本不把家里的僕佣放在眼里,她需要的是能「以暴制暴」的人選。
「說這什麼話?談錢傷感情。」蘇思桃心里還真有些動搖。盯著老友光滑水女敕的芙蓉面,她嘖嘖有聲道︰「老天爺真的很不公平耶,明明妳年紀比我大,看起來卻不到三十歲。」
「妳也不老啊!我都是用加拿大的一款保養品,過陣子我朋友會出國進貨,妳要不要用用看?友情價最多可以打六五折,很劃算的。我家有一些試用品,改天我教管家送來給妳。」
「我還有救嗎?唉,名副其實的黃臉婆,不像妳天生麗質難自棄。」蘇思桃撫模著臉上那為家庭打拚的痕跡。
「才不會呢,妳很有潛力,只是沒空保養吧?誰不知道在學生時代,妳可是鼎鼎有名的大美人。」佟心蔓替好友加油打氣。
「老了、老了啦!」蘇思桃不好意思地臉紅了。「好漢不提當年勇,那麼久的事就甭提了,妳才可以去選世界小姐呢!」
大人互捧的言詞虛偽又矯情,莫允謙听不下去,百無聊賴地離開,打算進行一場探險式的旅行。
「嗯,好髒喔!」鞋底讓店面牆邊油膩的瓷磚黏住了,他雙手合力把腿拔起來。
每走一步,腳下就傳出撕黏的聲音,讓他嫌惡的皺眉。
受不了油膩味,他決定換個地方探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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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朱名德正,家住北京城,二十歲還沒有訂過親……」
「這個妳昨天唱過。」房間里的汪水漾將目光從雜志上移開,淺笑著探頭看向妹妹提醒道。
「喔,那我換別的。」汪孟涵走進房里穿上爸爸的白襯衫,過長的袖子幾乎拖地,接著沖出房間,哀號著哭道︰「苦命的我的夫君呀!啊……杞梁!杞粱!你在哪里?我是孟姜女!我心痛的聲音,你听見了嗎?嗚……」
莫允謙听聞那道鬼哭神號,以為附近在辦喪事,但又覺得不太像。他窩在通往二樓的階梯上,扶著牆壁探頭探腦,發現樓上的一張大理石桌前站了個行為怪異的女生。
她單手推動桌上已排好的積木,骨牌效應積木讓立即接連傾倒,之後她抱起藤椅上的頑皮豹布偶,扯聲叫喊著,「天可憐見哪!哇——地牛翻身,長城倒了!杞梁,快醒醒,娘子來找你了,看一眼我為你揪心的容顏吧!」
「妳在干嘛?好吵喔!」莫允謙現身,好奇的靈眸直盯著她瞧。
汪孟涵沒料到家里會有陌生人,她立即放開布偶,愣愣的回望著,又趕緊側過身低下頭,讓兩旁的發絲擋住比辣椒還紅的臉。
「妳在玩演戲嗎?」莫允謙蹲到她身前,仰首看她被頭發遮住大半的面。
汪孟涵迅速背對著他,眼角瞄著房間,正要逃走時,他再度說話了。
「喂,妳的臉好像紅龜棵,妳喜歡哪一種口味啊?紅豆還是花生?我都不喜歡吃。」他指著她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