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的朋友已經夠多了,用不著你再幫我牽線介紹!」他隱忍著即將爆發的煩躁,用盡量平淡的語氣吐出心底不滿。
今晚,他只想享受一個人的孤單寂寞,不想委屈自己去應酬任何人。
好說歹說也無法說服兒子,劉書芬乾脆直接拋下最後通牒︰「好了好了,你別再給我推三阻四地找藉口,總之,今晚八點,凱悅飯店,我一定要看到你出現,否則,我就派人殺到你那邊去逮人,你自己看著辦吧!」
劈里啪啦交代完,不容兒子有時間冒出反對意見,劉書芬很快地掛了線。
瞪著電話,東方宣暗自決定,這次,他絕不妥協,說什麼也要跟母親的「無理相親」,抗爭到底!
那麼,如果繼續留在這里,就等於坐以待斃。
還是出去走走吧!
不想讓任何人找到他,也不想讓任何人找藉口來煩他,他刻意將手機留在桌上,連車鑰匙也沒帶,隨手抓過外套便步出家門,瞬間感覺與整個世界都切斷了聯系。
來到樓下,他一眼就看到坐在門外台階上的嬌小身影,不覺頓住步子。
這個女人還真是耐性超人,竟從黃昏等到入夜!
看到他打結的眉頭,管理員忙點頭哈腰過來解釋︰「對不起,東方先生,那個女人怎麼趕也不肯定,她沒有進到大廈範圍,我們也拿她沒辦法。」
「既然她喜歡等,由她好了。」東方宣揮了揮手,沒心情再理會。
東方宣走出大樓,郝欣晴一看到他,馬上就跳了過去,緊緊跟在他身後。
「東方先生,你現在有空告訴我丁小姐的下落了嗎?」為了拿到答案,她問得盡量溫柔可親,臉上甚至漾著甜甜笑靨。
郝欣晴確信,只要是正常男人,就會吃這套。可惜,她遇到的是對女人有強大免疫力的東方宣。
東方宣自顧自地朝前走,把她當成隱形人。
可惡!居然對她不理不睬!?
咬咬牙,郝欣晴決定跟他卯上了!幸好,做慣DJ的她因為工作需要,對付龜毛的人向來很有一套。
親切笑容更趨加深,她柔聲低語︰「東方先生,我只想知道丁小姐是否平安而已,並不想打擾她。只要確定她沒事,我再也不會來麻煩你。」
上帝!他快被這個唧哪喳喳的女人煩死了!
要不是因為上次一時沖動甩了她一巴掌,讓他隱約嘗到「內疚」這種很罕見的負面情緒,他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她,但現在,他忍無可忍了!
倏然轉身,東方宣冷冷盯著她,夜色下,一雙深黑的眸子寫滿不耐。
瞪著她,他冷然宣告︰「不要再跟著我,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哼!他以為她喜歡跟著他到處定喔?如果可以,她干嘛不馬上回家,泡個熱呼呼的泡泡浴,然後窩在床上暍咖啡、吃零食、看本賺人熱淚的愛情小說,而要這麼慘兮兮的跟在他後頭暍西北風?
「如果你不希望我跟著你,就告訴我丁小姐在哪里嘛!只要你說了,我馬上掉頭就走,三秒鐘內在你視線里消失。」她也一副不妥協的姿態,毫不退讓地與他對視。
垂眼凝睇嬌小的她,他雙臂環胸,雙眸眯起,釋放著危險的訊號。「你在威脅我?」
「哪有?我只是請求你,拜托你做做好人,告訴我丁小姐現在在哪里。」
掠掠額頭被風吹亂的發絲,她懊惱抱怨︰「這對你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不是嗎?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說,你應該知道,我對她根本沒有惡意,我只是單純想知道她是否平安。
她向來跟丁磊相依為命,可現在丁磊死了,就只剩下她一個人,我怕她想不開做傻事,為什麼你就是不能體諒我的擔憂呢?你是丁磊的好朋友不是嗎?傳言東方家的三少爺最重視的就是兄弟朋友,丁小姐是丁磊唯一的親人,難道你就不擔心她嗎?」
原來,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這麼單純善良的女人。
因為擔心丁柔,這個對她來講幾乎沒什麼交情的「陌生人」,她竟不辭勞苦、三番四次跑來跟他打听丁柔的下落,只怕她出了事沒人知道。
靜靜瞧著她寫滿憂慮的小臉,他堅硬如鐵的心防悄悄陷落少許。
「你不用再找她,她已經離開台灣了。」因為她的堅持與善良,他破例告訴了她她想知道的事。
說完,他就想轉身離開。
誰知,郝欣晴又追了上來,激動地環住他臂彎,迭聲追問︰「她離開台灣了?為什麼?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嗎?我看得出來,丁小姐跟你感情很好,你一定知道對不對?」
皺眉盯著被她緊緊纏住的手臂,東方宣眉頭一皺。
自從他是Gay的傳聞出現後,還是時常有女人抱著「我不入地獄,誰人地獄」的心態,試圖拯救他「誤入歧途」的靈魂,嘗試將他「錯誤」的性向導回正常,不過,那些女人的接觸只會讓他感覺厭煩不悅,可是此刻——
郝欣晴雙手拙著他臂彎,綿軟身體依賴地靠著他,這一串動作,不但絲毫沒有激起他半點厭惡感覺,他身體里的每個細胞甚至誠實地告訴他,他享受這種親昵的依偎!
只有長久以來養成的不良習慣仍妄圖掙扎,不斷刺激著他的大腦,告訴他——他應該討厭任何來自於女人的身體接觸!
兩種意識激烈交鋒,僵持不下,東方宣懊惱不已,郝欣晴卻猶未察覺。
「喂,你還沒告訴我,丁小姐到底去了哪里?對了,你有她的地址、電話嗎?可不可以告訴我?」
柔軟動听的語調傳入耳膜,東方宣猛然驚醒,與藍昕的過往回憶,如潮水般綿綿涌人心頭︰心底早巳結痂愈合的傷口再度撕扯開來,疼痛無預期地佔據了他的整顆心。
他到底在干什麼!?今天是藍听的忌辰,他卻在這邊跟個女人拉拉扯扯、糾纏不清,難道藍昕帶給他的教訓還不夠深刻痛苦嗎?
越想越煩,大掌一揮,他在郝欣晴錯愕不解的眼神中,甩開她環在他臂彎的雙手。
「你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怎麼一轉眼就翻臉不認人了?
「郝小姐,我跟你並不太熱,請你不要擺出一副好像我們已經認識了八百年的樣子!」他冷冷地說著冰冷傷人的話,隔絕她單純的好意,也隔絕自己不該蠢動的心。
郝欣晴張口結舌,她瞪大了本就圓滾滾的眼楮,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他……他在講什麼啊!?
「東方先生,你……你的意思足說,我故意裝作跟你很熟的樣子套交情?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這是不是就是所謂有錢人的嘴臉?永遠高高在上,對所有人抱持著質疑的心態。
她覺得被羞辱了,心底劃過一絲受傷的感覺。
為了生活,她以前也不是沒嘗過這種滋味,可是今天,受傷的感覺特別深沉清晰。
是因為東方宣嗎?因為這羞辱來自於他,她才特別難受?
在她心底深處,是否早在第一眼見到他時,就產生了異樣的情愫?
立在距她三步遠的距離外,他正色說︰「不管怎樣,我們一次說清楚好了。丁柔已經出國,至於她去了哪個國家,恕我無可奉告!」
「東方先生……」朝他走近兩步,她手足無措地站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所以,你以後也不要再來煩我!」
怔怔瞧著他,她的心微微收縮著,泛濫起一股酸澀感覺。
他的樣子好冷漠,冷冰冰的目光,像在看著毫不認識的陌生人,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隱約覺得,在他冷漠的面具下,藏著一顆傷痕累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