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水漾借一下。」嚴勵朝書房外叫著。
外頭傳來一記豪邁的回應︰「沒問題!」
「哼!」汪水漾兩手橫胸,背過身去。
她氣都還沒消呢!想也知道他又要教訓她了,她有答應要听訓話嗎?將她扣押在里面什麼意思?
「水漾……」他盡可能發出最溫柔的聲音,「你今天的表現並不恰當,知道嗎?尤其在大庭廣眾之下,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你也半大不小了,用幼稚的舉動去戲弄別人,只會落得貽笑大方,我不能縱容你胡作非為。」
「然後呢?」汪水漾擺出欠揍的臉色,「你是不是要代替月亮來懲罰我?用藤條抽手心,還是用球棒打,或者罰我三天不準吃飯?罰我禁足,並套上手銬、腳鐐嗎?」
哪里找來那些「刑具」啊?她的想像力真豐富,到了天馬行空的地步!嚴勵搖頭嘆息。
「不是的!我只是‘有點’希望你以後能適可而止,塑造正面的形象,避免今天的情形再發生。」
「哼!不公平。」她本來不想計較了,可是他一直認定是她要性子,她決定爭回一口氣。「有句話說得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不是那個烏魚子說我用小人招數嫁給你,大肆渲染你和她多麼火熱,我氣不過才讓她惡有惡報的!」
「而且我看她好像覺得自己穿得太保守,頻頻拉低前襟,于是就肋她一臂之力。助人為快樂之本,我當然要哈哈大笑……然後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間接替大家制造笑果,你卻凶我,責備我沒禮貌!」
他無言了!不管她們之間有什麼過節,她都不應該害人當場……事情又回到原點,她還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
呼!算了,她也受了冤屈,整個事件該落幕了,到此為止吧!衍生出的後遺癥,就由他這個空有執照的「醫生」來治療吧!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了!」嚴勵雖然氣她,卻也束手無策。小時候那個開朗可愛的小水漾到哪兒去了?他不記得水漾是這麼蠻橫不講理的人。
「太好了,多謝。」意思是她可以離開羅?汪水漾自鼻孔哼出一道冷氣,挺直腰桿,大搖大擺地走出書房。
第九章
接下來的日子,夫妻倆陷入冷戰。
正確來說,僅是單方面的拿喬。嚴勵若無其事地閑話家常,汪水漾把他當成透明人,完全不放在眼里。
他實在是有苦說不出,明明是她闖禍,母親則跟她站在同一陣線指責他偏心!這不是偏不偏心的問題,而是攸關做人要明辨是非的原則。
汪水漾像是睡慣邱紹燕的房間,一連幾天都和她婆婆同床共眠。她們背著他竊竊私語,他轉頭看回去,她們就裝作沒事,馬上噤口。
他起初還可以適應枕邊無人的空曠感,能忍受女性意識抬頭,聯手欺壓處在陰盛陽衰險境中的他,也願意全數承擔某人捅下樓子的後果,卑躬曲膝乞求巫家人的原諒、撤銷告訴,含辱接受巫家上至長輩、下至工友對他貼上「管教不周」的標簽……
以上他全部攬在身上了!但他就是看不得有人明知故犯、知錯不改,還一副盛氣凌人的姿態,算準他拿她沒轍,逼他放段認輸!
而他,再一次舍棄尊嚴地上鉤了!
在某一天晚上沐浴後,他敲了母親的房門。
「這麼沉得住氣喔?想到要失物招領了?」邱紹燕笑得高深莫測,讓他進來,她放低音量說道︰「她睡著了,就趁現在吧!這個難得熱鬧非凡的家該恢復寧靜了……真有點舍不得呀!」
他不置一辭,母親神秘的笑容令他打哆嗦,逕自抱起水漾走出去。
他的動作異常的輕,仍然驚動了她,發覺自己被橫抱在這個「吃里扒外」的人懷中,她不顧擾人安寧地驚聲尖叫。
「你要做什麼?快放我下來!救命啊,我被綁架了!婆婆……婆婆……快來救我啊!我沒懼高癥,但我不要浮在空中,我要站在地上。」她極力掙扎,雙腿上下踢動著。
他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激烈,一時重心不穩,她差點滾下去,還好他反射動作夠快,立刻蹲穩馬步,健臂牢牢將她鎖在胸前。
她從驚嚇中回魂,偷偷張開眼楮,大力的順著氣,從沒如此慶幸自己還騰空著,沒摔個鼻青臉腫。她看清自己居然窩在他頸肩上,並像攀附浮木般的用力回抱他……
就這樣,視線無意間迎上了!
她的雙頰驀地嫣紅,刻意忽略他呼出的氣息很燙人。他們第一次這麼的靠近,彷佛沒有空隙的緊密貼合,嚴勵毫不閃避地凝視她,不知怎地,她心慌意亂了起來,挫敗地把眼光移開。
這種感覺好奇怪,好扭捏、好……期待……期待什麼啊?她也說不明白。視線瞄到他抿緊的好看嘴唇,她停不住心髒紊亂跳動的驚悸感,想發出一點聲音來緩解這昧的氛圍。
如此詭異的安靜簡直可以听見對方的心跳,真教人惶恐不已。
「你……手不酸嗎?」她頭往後仰,拉開一點距離。
他神色自若地向前走了幾步,站在房門前。
「你的房間在這里。」他低喃,盯著她羞紅的瞼蛋。「別告訴我這幾天你迷路了,忘記怎麼走回來。幫忙打開門。」
她依言轉動門把,推開門板。
「放我下來,我自己走啦!你干脆用嬰兒車推我算了。」她嬌嚷著,戳了戳他的肩膀。
他大步跨進房間,溫柔到不行地把她放在床上,愣愣地看著同樣尷尬的她,有些後悔他干嘛沒事將她「搬」過來!
他隱約感到一顆認命的心正以頹喪的速度向下沉倫,全身泛起一股躁動不安,他堅決認定這不是生理,而是背負一個「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的使命——有她在,他就得「享受」的提心吊膽。
「睡覺!」他面無表情地下令。繞過她從另一邊上床,用習慣的側姿準備入睡,拉來折放在床尾的被子,隨意往身上蓋。
被子還有一半懸在床尾,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坐起來,手捏著棉被一角,躺在他身邊後替自己蓋上。
汪水漾好奇地轉動眼珠子,斜睨他無情的背影,撇了撇唇,臉頰鼓得大大的。
「喂!我睡不著耶,睡意都被你趕跑了!」她噘著嘴埋怨。
「我不叫‘喂’不管你再刁鑽,都不可以這麼沒禮貌地叫我。」還有閑情逸致糾正她,他姿勢完全沒動,動的只有嘴巴,「我跟你恰巧相反,非常的困,晚安。」
「你怎麼可以這樣!好奸詐喔!」她翻身死瞪著他的後腦勺。「你憑什麼可以睡大頭覺,我就要可憐兮兮地失眠?」
「不然你想怎麼樣呢?」他眼楮閃爍狡黠的光芒,面對著她,「終于肯跟我講開來啦?」
中了他的計了!水漾勉為其難地點頭。
「你除了叫我跟巫紫瑜示弱以外,其他的我都可以考慮看看。我知道我做得比她過分,可是我就是不想向她說對不起,因為是她先惹我的,我不要吃這種悶虧!」
他絕望地一笑,雙眼空洞無神,像木頭一樣的呆板。
「我何時指望過你了?巫家那邊我安撫了下來,你不用擔心……」他躺平,無言地望著天花板。
她只手撐頭看他,興致勃勃地問︰「真的?!那你有幫我出氣嗎?有沒有跟他們說,巫紫瑜是一個表里不一的魔鬼?擅于偽裝成大家閨秀的風範,其實是頤指氣使、高不可攀又愛冷嘲熱諷的太妹?」
「她對你和婆婆的態度,也是和藹得好比出國比賽的親善大使一樣;見到我就原形畢露,高揚著她的狐狸尾巴跟我說哈羅。真的很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