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白的小臉被棉枕壓出了紅痕,微張的唇,吐露著香甜的空氣,翹起的睫毛,好象兩片羽扇。平安躺在珍珠身側,愛戀地、細細地品味著,長指一遍遍滑過她柔女敕的小臉,半晌才不忍心地喚著她︰「懶蟲,起床了。」
「嗯,讓我再睡會。」珍珠嚶嚀著,睡夢中拿枕頭塞住耳朵。
「那好,我-個人去見她。」平安坐在床沿上模著下頷,狀似認真地自言自語,「嗯……是先捏捏她的小臉,讓她大聲哭呢,還是揉亂她的頭發,使勁兒親親她呢?」
「誰?」醋意趕跑了睡意,珍珠半睜開眼眸。
「柳兒。」
「柳兒,誰家的小姐呢……柳兒?」珍珠從床上彈起,睜大眼張大嘴,吃驚地望著平安,「哪個柳兒?」
「當然是獨一無二我們慈安堂里藍眼楮的柳兒嘍。」平安欣賞著珍珠剛睡醒的迷糊樣,笑得肚腸都打了結。超級好哄的單純珍珠。
「平安。」珍珠大聲哀叫,「三歲的小娃兒你都想染指?你喪盡天良、無恥之徒、齷齪!」
在珍珠眼里,為什麼他的信譽會一文不值?平安搖頭沉聲低嘆,抱頭努力反省。不就是沒事吃吃豆腐,時不時拉拉她的手,壞心眼逗弄一下嘛?
「我哪里像饑不擇食的登徒子?」他萬分委屈地問。
「又親又抱又捏,你不是誰是?」
「……妳在吃醋嗎,珍珠?」平安盯著珍珠尋找端倪,生怕錯過任何蛛絲馬跡。
「臭平安!」珍珠拉起錦被撲上平安的頭,粉拳雨點兒般落在他身坐,「你欺負人!你好壞!好討厭!」
被蒙在被里的平安呵呵直笑,和她滾成一團瘋鬧。
「哎呀呀,對不起,又打斷你們的好事。」洞開的門外,安親王不知看了多久,笑得滿意之至。
「你的表情可沒道歉的誠意。」平安輕斥,「變態,看不得別人幸福。」
「啪!」折扇如劍直射平安面門。他也不慌,隨手拉過棉枕。折扇刺入枕中,露出雪白的棉絮。好友間的殺意騰騰,令珍珠瞪圓了跟,驚詫地問︰「你們不是好友嗎?」
「孽緣。」安親王難得孩子氣地扁了嘴角,鬧別扭地嘀咕,「喂,車轎安排好了,游舫也在等,快滾吧。」
平安抽出折扇,飛出掌心,「多謝。」
「哼。」安親王轉身便走。
「修心寺。」平安加了一句,「這是謝禮。」
安親王腳步未停,出院門時,幾近飛奔。
珍珠听不懂兩人的對話,但能感覺到,兩人的關系不若嘴上說的那麼糟糕。
「再發呆就不帶妳出去了哦。」平安捏住珍珠的鼻頭,逼她回神。
「啊,等等我。」珍珠趕忙跳下床,準備梳洗打扮,「快悶死我了。如果今天不出門,我肯定會翻院牆逃回慈安堂。」
反正珍珠行蹤已被發現,也沒必要藏下去。平安看著鏡中反射的俏麗容貌,毫不遮掩寵溺的笑容,「那我可以收謝禮嗎?」
珍珠坐到平安身邊,雙手捧住他的臉。她的指,靜靜地從他的額際慢慢滑到了唇邊。從未見識過的魅惑與妖冶,讓平安驚得睜大了眼。
難道她要主動吻他?!
「平安……」珍珠甜甜地一笑,吐氣如蘭,靠近,再靠近,貼在他耳邊,「你頭發亂了。」
嗯?平安傻傻地忘記了反應。
「所以--」珍珠忍不住呵呵呵地笑出聲,「我幫你梳頭當謝禮。」
「珍珠!我還以為妳--」「會吻我」吞回肚里,誰叫自己先起色心,平安嚷不出聲。
「以為什麼?」珍珠調皮地眨巴眨巴眼,心知肚明。
「唔……」平安啞口,癱軟在床榻上,哀怨地想,照這樣發展,未來的娘子不就吃定他了嗎?
城外金湖游舫上,熱鬧的重逢會正在上演。
「珍珠姐姐!」齊聲大叫後,一堆蘿卜頭撲到珍珠懷中。平安早早地閃到一邊,喝茶品糕點,端看溫馨親子圖。
「柳兒,毛毛。」先抓了兩個使勁兒地親親,珍珠又是笑又是淚地摟住孩子們。問他們過得好不好,吃得好穿得暖嗎?當發現他們全部穿了新衣時,安親王的細心她記在心底。
因為在游舫上面,搖晃的船面讓柳兒不穩,她張開雙臂,像只可愛的小鴨子,搖搖擺擺地晃到平安身邊,扯扯他的袖口,「平安哥哥,柳兒漂亮嗎?」她轉個圈兒,暗紅的小花襖旋出圓形,大大的翠綠褲裙也一起跳舞,腳上的黑色功夫鞋輕盈躍動,簡直是尊活動的人形偶。
誰說紅配綠,丑到頭?他家的女圭女圭怎麼看都可愛。平安抱她坐在膝上,「非常漂亮哦。」
「比珍珠姐姐呢?」柳兒繼續問。
「嗯……」平安沉吟。兩位美人,得罪哪邊都不好吧?
「你不說柳兒最漂亮,柳兒就告訴珍珠姐你喜歡她。」她使出小小的殺手鑭。
「平安哥哥好怕哦。」他偷笑,曾經的秘密變成兩人間的事實,現在他不怕。
「柳兒!」
呼啦啦,平安和柳兒的身邊突然圍攏了一群成長中的小獅子。領頭的一位氣勢洶洶地喊道︰「妳剛才說什麼?他他他喜歡珍珠姐姐?」食指不客氣地指著平安。
「咦?」其余的小孩子們亂叫。
「啊!」珍珠慘叫。
「珍珠姐姐是我們的!」他們整齊劃一地大喊。
「要不要我拿鑼鼓來,讓你們邊敲邊滿街宣告啊?」珍珠叉著腰怒瞪他們。
十六個孩子加珍珠,十七比一,怎麼算他都是下風哩。平安邊抓起碟中的荷花酥往嘴里塞,邊迅速逃離。
「他敢獨佔珍珠姐姐,我們絕不饒他!」領頭羊震臂高呼,圍著木桌、咬著桂花酥、棗泥糕的小家伙們「嗯嗯啊啊」地亂呼應,「快追!」
于是乎,一個大男人繞著游舫轉圈圈,身後跟了一串亂七八糟、大呼小叫的女圭女圭兵團,笑壞了珍珠。
「妳還笑!」天知道跑了多少圈的平安,微喘地突然給珍珠一張面部大特寫,「哼,懲罰。」
「平安!放開我!」第一次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被打橫抱起、珍珠一聲尖叫。
「抱緊了!」平安足尖輕點,身形在空中翻飛,耳邊只有風吹過的呼呼聲,以及她不絕于耳的驚呼。
「珍珠姐姐!平安哥哥!」孩子們趴在舫欄邊大喊。
怎麼變成抬頭看孩子們了?珍珠訝然,這才發現他們身在一葉輕薄的小扁舟上。
「遠遙,帶他們好好游玩。」平安向游舫上的人招手。
遠遙點頭,目送載著平安和珍珠的小舟劃遠。
「平安,我們去哪兒?」
「帶妳去我最喜歡的地方。」平安像急于讓別人分享自己秘密的孩子一樣,既得意又驕傲。
不僅僅是來看慈安堂的孩子們嗎?珍珠發現這個男人有無盡的寶藏。
「妳看。」平安欣喜地說道。
輕舟不知不覺滑入一簇簇挺立的荷叢間,潔白、粉紅的荷花和初生的蓮蓬親吻著珍珠的細肩。她睜大眼,詫異忽然進入荷香飄飄的仙境。
「喜歡嗎?」平安微笑著問。
「平安!」珍珠開心地撲向他,興奮得雙頰泛紅,「你是怎麼找到這麼特別的地方?好美哦。」
「呵呵,妳這麼熱情我很歡迎,不過--」平安故意咳嗽兩聲,「還有人在看哪。」
搖櫓的船夫紅著臉別開頭。
「臭平安。」珍珠先搥他,轉而拿水潑他。
不多時,兩人便樂衷于打水仗。不知不覺小舟已離城中心越來越遠,兩岸的住民也越來越少,直到穿過湖面上逐漸減少的荷花叢,視野開闊後,岸邊出現了一棟深深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