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平安伸袖一抹嘴角,明明是干干的,「珍珠,你又拿我開心。」
話音剛落,一個爆栗毫不客氣地敲到他的頭頂上。珍珠嘟著紅唇,裝作生氣地道︰「哼,一兩銀子都交不出來,還在這里白吃白住,我拿你尋開心消消火有什麼不對嗎?」
被駁得啞口無言,平安驚奇地瞪著伶牙俐齒的小人兒,隨後委屈地扁扁嘴,一臉受傷的表情。
「好了啦,反正你也沒事,陪我去挖野菜吧。」珍珠又心軟了,無奈地揮揮手,拖著平安往院門走去。
「喂喂喂……」平安掙扎。他原本隨口問問,怎麼就要做苦力了呢?「嗚……我頭暈、我眼花……」他大言不慚地耍賴皮。
送上一個大大的衛生眼,珍珠右手握拳直揮向平安的胸口,他立即機靈地一閃身,跳開兩步,開心地大叫︰「打不到我哦——」
平安狂笑了三秒鐘後,聲音卡住,手舞足蹈的雙手也僵在半空。他對上珍珠壞壞的笑臉,她則抱胸站定,一臉「看你怎麼解釋」的得意。
完了,露餡了。
「呃,那個,剛才,對,就是剛才,我的頭好象不暈了哦,呵呵呵……」平安發出一串干笑,模著後腦勺道。
「那可以走了嗎?」珍珠倒也不同他惱,只是心里笑得難以自抑。
「去就去啦。」被聰明的珍珠欺負得死死的,平安只得乖乖跟上,心底里念叨一萬遍「暴君」、「小氣鬼」……「不就是吻了一下嗎?」
「平安——」耳尖的珍珠拖長了聲音喚道,嬌女敕的臉上透著淡淡的粉色,「你再提這件事,今天晚上開除你的飯籍哦!」
「咦——」平安嚇得怪叫,「不會吧?」他趕忙跟上珍珠的步子,學著慈安堂的小家伙,捏著嗓子,討好般地「甜甜」地叫道︰「珍珠姐姐,等等我啦。」
憋不住笑的珍珠轉回頭,露出可愛的小兔牙,「叫得好惡心,小心真的不給你飯吃哦。」
嬉笑瘋鬧著的兩人,一前一後上山去了。
其實上山來,平安也只是抱著個鋤頭,躺在大樹下的草地上打盹,好不自在。
六月的太陽是暖暖的金黃色,山上的風輕柔地吹起平安的衣擺,擺動聲彷佛有著自然的節奏。偶爾會響起一兩聲鳥鳴,清脆婉轉,灌木間也會有小動物飛身擦過的聲響。這樣幽靜舒適的環境,用來睡覺真是明智之舉。
許久,平安懶懶地睜開眼,看著瞪大了眼、氣鼓了兩腮像只小青蛙的珍珠,優哉游哉地開口道︰「啊,你也想在這里睡覺?那我大方點兒讓給你好了。」他逗她,作勢拍拍衣服要起身。
珍珠已經高舉鋤頭,怒目相向了。
「哇哇哇……出人命啦。」平安嘻嘻地笑著,趕快雙手抱頭,「我在開玩笑,你都沒听出來嗎?」
「開玩笑?」實在受不了平安的散漫與不經心,珍珠委屈地在他耳邊喊道︰「堂里都快斷糧了,你還有心情在這里開玩笑?今天如果沒挖到足夠的野菜填肚子,只喝稀飯的大家一定會覺得好餓好餓,小家伙一餓就會哭,最後肯定還會變成抱頭痛哭啦。」
看她說得如此動情,看來這種情形經常發生。平安回想著昨天喝過的稀飯,那也能稱為飯嗎?幾乎是淡薄的米湯水,清澈見底,一覽無疑。
「珍珠,一直忘記問你,你們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啊?」比起今晚會餓肚子,平安顯然更想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我自己積的布匹也可以換些銀子,我們還在堂外開了一畝地種些蔬果,阿嫂每天會去照料。」珍珠扳著手指一個一個認真地數著,「承澤親王也一直送些銀子、糧食救濟我們,還有——」
「等等。」平安豎起耳朵捉到一個名字,「誰?你剛才說哪位救濟你們?」
「承澤親王。」珍珠把玩著打了同色補丁的布衣袖口,一臉天真地回答。
「響徹京城的『金戎將軍』,皇上最寵愛的臣子承澤親王嗎?」平安連連追問。
「是不是皇上最寵愛的臣子我不知道啦,但就是這位承澤親王,也就是金戎將軍。」珍珠肯定地點頭,「他人好好哦,每個月月初都會派人送東西過來。只是我們堂里孩子多,無論我怎麼精打細算,到了月底還是沒米下鍋,現在也是……」她無可奈何地笑著道。
而每月都麻煩到如此尊貴的人物費心,她已是汗顏。保留自己的自尊,她從來沒向承澤親王訴苦堂內的窘狀,只是使力硬撐。
丙然如此,平安暗忖︰「听說他長得貌若潘安,俊美非凡。」他背靠著樹干,盯著珍珠悠悠地道,似乎還敏銳地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
珍珠繼續玩著衣袖,頭開始垂下,「俊美非凡嗎……應該是吧。」顯然想到某人的臉,一抹紅暈爬上她的臉,她羞澀地露出小女兒的嬌態。
「戰場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邊疆那些蠻夫只要听到『金戎將軍』四個字,就會棄甲投降。這些你也听過吧?」平安平靜的臉色下看不出異狀。
「街頭巷尾人人都這麼傳,我又沒有特別听到什麼……」珍珠一邊小聲地叨念著,一邊抱膝坐下,望著樹叢中的深處傻傻地微笑著,連挖野菜的事情都忘記了。
「他經常來堂里嗎?」平安悄悄貼向沉浸在心事里的珍珠,輕聲在她耳邊問。
「也不是經常啦……」珍珠微笑著,沒察覺平安的靠近,「不過听說他回京城時的那個月,他多半會親自前來。」
平安斜睨著珍珠潮紅的臉,太陽穴上的青筋「砰砰砰」地跳動,心里一片翻涌。不會吧,難道珍珠已對他——
「哼,那個博穆博果爾,有兩下子嘛。」極度不滿,他低低地哼出承澤親王的名字。
「博——」听到奇怪的字,珍珠側過頭,看向平安。
「你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嗎?」平安此時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毛。
「他的名字?」珍珠興奮起來,頓時讓平安覺得是自己在挖坑往下跳,「博穆博果——」珍珠想學平安剛才的發音,卻突然發現那不是漢語,「『博博果爾』嗎?」這次更說不清了。她驚奇地望著平安,難道是滿語或蒙語嗎?「平安你——」
「你喜歡承澤親王?」平安忽然冒出一句,險險地轉了話題。
珍珠呆呆地盯了平安兩秒,她粉色的小臉立即漲成熟透的西紅柿,「哪有啦!」她愈大聲地反駁,愈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可能,「我、我、我只是慈安堂的當家的,和、和承澤親王踫面不是很正常嗎?說我……我才沒有呢……」
平安的後腦枕著雙手,含笑欣賞著眼前難得的好景。總是凶巴巴像只小老虎的珍珠,會有這麼可愛的時候,雖然不甘心她如此是為了別人,不過他很開心此時只有他看到。
「好了,承認吧,喜歡就是喜歡嘛。」他繼續逗弄單純的她。
「沒有沒有才沒有。」珍珠搖頭像波浪鼓,搖著搖著,忽然又停下,一雙黑溜溜的大眼楮,筆直地望向平安。他困在她的目光中,渾身升起不好的預感。
「嗯,我說平安……」珍珠手腳並用地爬坐在平安身邊,一臉認真地問︰「酒樓里說書先生的故事中,出身貧寒的女子常常無法和高官仕士們相守,真的會這樣嗎?」
平安看著珍珠真誠的大眼楮,一時無語。想照實說,滿漢高官間聯姻都困難重重,更何況是下層的女子。可對像如果變成博穆博果爾,若他動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