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在紅燈前,他側首專心描摩她充滿信任的睡顏,尤其眼光落到她粉女敕的紅唇時,便憶及嬉笑、親昵、沉醉的甜蜜時光,每每如此,心中不禁泛起異樣的渴盼,渴盼此刻不要前進,定格在這溫馨的瞬間。明知不可能,但還是為理性的自己竟如此感性而驚詫。
昊然專注于心事,直到紅燈早轉綠,後面的車輛不耐催促時,才如夢方醒。
心雅在他生命中來得太突然,愛情甜如蜜糖的滋味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也害怕真會失去的那天到來……
愛情令人怯懦嗎?思及流行的論調,昊然自嘲地淡笑。如果是因為明天心雅要做手術他才心事重重,那他確實因為擁有一份愛情而改變了……
如今若再見飛機上如心雅的少女發病,他大概沒法坐視不管吧。
「咦,到了嗎?」揉揉眼坐直身,心雅狐疑地左顧右盼。早晨的山上,時間又不是周末,寧謐得似乎連顆搖擺的心都要緩下步調了。
「哇,好新鮮的空氣!」她主動跑下車舒展四肢,深深呼吸一口新鮮空氣,昊然帶她來這里的苦心微微明了。
秋意潤染過的群山,一改夏日的蒼雄有力,處處飄浮著詩般浪漫的情懷。層層綠尖夾層層黃寸,雲霧飄緲,偶爾數只小鳥飛翔而過點綴生機,讓爽涼的風撫過臉龐,心雅盡情享受大自然,覺得人生竟如此美好。
「不餓嗎?」他不知從哪里變出幾個芋仔番薯,香噴噴、熱烘烘,濃郁的野味清香勾得心雅饞蟲直叫。
有模有樣學昊然剝開外皮,心雅顧不得燙迫不及待一口咬下,軟糯滑膩的肉質粘得她滿嘴,「這是什麼?」她掙扎在美味中吐詞不清,不忘用手在嘴前扇著熱氣。
「芋仔番薯。小時候沒吃過?」
和昊然並排漫步,心雅一邊埋頭苦吃一邊抽空聊天。因為山上溫度比平地低十來度,不敢帶她上山的昊然領著她往湖邊看花,結果發現賣吃的比賣花多,竟然還吃到上次經過時吃的魚丸和芋圓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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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半小時的游程不知不覺過去,連呼「太飽」的心雅念念不忘市區的熱鬧,兩人于是驅車回到城里。
熱身戰已過,約會的序幕已拉開。打著飽嗝坐在座位上看猶不知情的昊然開車,心雅在心中比個代表勝利的小小「V」字,悄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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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有商場辦熱賣活動的市區,今日當然少不得。一場新人出席的露天小型演唱會後,會有以某品牌鑽戒為獎品的「情人熱吻大賽」。因為話題夠炫,台上那支樂隊主唱外形超酷,與其余團員配合又相當默契,引得不少路過的少男少女們駐足觀望,漸漸形成一個人山人海的包圍圈。
鮮有出門機會的心雅豈能放過如此好的機會。上次來純為欣賞夜景,也沒有今次這般熱鬧,所以她微微跳兩跳發現仍看不清台上,搞不懂為何有許多對情侶似的人在台側等待,便開始拼命縮著身子向前擠努力看個明白,順利地溜人人群不見蹤影。
罷找到停車位說好在一家咖啡屋前踫面的昊然,站在層層人流中就是找不到那張俏麗笑顏,只有眼前黑壓壓一片川流不息的腦袋,焦急地環顧一番,焦點定住。只有遠處那片舞台最有嫌疑窩藏「逃犯」--看似安靜的她其實相當神往人多的地方。待走近他才發現調皮的小愛人竟已鑽到舞台前,一想到將會人擠人昊然就頭痛。與人生物距離頗長的他若非遇到心雅,絕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喧鬧的場合。又不想擠,但為訓訓玩得樂不思蜀的她--
「雅雅--」第一聲喊得有些底氣不足,昊然擰著眉,有些受不了全是年青人的場合。不太妙,年底他將正式邁人三十大關,這種青春游戲,他真的玩不起了。
昊然的聲音雖低沉,但渾然悅耳,沒有男友沖擊台上的小女生已抽空回頭望他,然後可悲地再也挪不開眼,眼底放射著光芒︰精英武帥男耶!
「雅雅!」第二聲喚,昊然的頭真的在抽痛。專心于台上熱吻比賽的女生已形成喧嘩風暴,在一傳十十傳百的消息蔓延中得到帥男靠近的信息,頗頗回頭觀看。
她們到底是來看誰的?明白自己犯了大錯,已成珍稀動物的昊然已經沒有台階下了,惟一的萬全之策就是帶著雅雅快些逃跑。
「雅雅!」這聲真的有些不耐煩了!昊然撫著眉,發現全場寂靜,連台上的改做司儀的酷男也停了炒氣氛的舉動,聰明地悟到根源所在--除了台上吻得難舍難分的情侶,獨一一個極其專心欣賞他人接吻沒有回頭看那個男人的她!
「小姐,那是你男朋友吧?」他蹲到趴在台前的心雅面前,好脾氣地調侃。她若再不走,他的SHOW恐怕要毀在她的手中。
突然一張濃眉大眼的特寫到眼前,「啊咦」半天,心雅才指著鼻子問二十厘米開外的酷哥,「你說我?」
「小姐,你若再不走,你的男友就要發狂啦。」他笑眯眯地奉勸,作苦瓜臉賣可憐,「還是你想上台來SHOW一番?’’
「雅雅……」昊然真的拿她沒轍,從人潮中自動涌開的一條路接近她,剛剛牽起她的手,就听人群哀嘆聲不斷,听到司儀問話後又是一陣尖叫。
「哈哈哈……」台上性格酷男爆發大笑,「大家想看俊男美女絕世熱吻嗎?」並伙同看好戲的小女生聒噪地齊拍巴掌,「上台來、上台來、上台來!’’正經帥男VS慢半拍小美人,可愛得透緊!
直到正午坐在高級餐廳內,心雅始知在眾目睽睽下他與她被人好好調笑了一番,昊然哭笑不得的臉實在可憐。
「人家又沒看過別人接吻……」會造成那樣的風暴,他應該負大半責任。心雅啜口大餐前開味果汁,津津有味地看飯前「絕佳調味」。「再說誰叫昊然長得太吸引人!」
生成這樣怪好友前世的情孽,即使曾經的他也不差--他撐著額際苦笑,「雅雅只喜歡我這張臉嗎?」
「都喜歡。」她不同尋常,答得飛快,隨後突然靜默,再正色道︰「你拉著我打過勾勾哦!」
「什麼?」
「我愛你。」她鎮定地回答,無任何忸怩、猶豫。
「雅雅……」昊然疑惑她突如其來的大膽。
利用偶爾的任性是她要求來這里是眾多原因中的一個。心雅低頭偷偷無奈笑著,想起昨夜的種種計劃。鬧區本是情人想聚的好地方,她真心希望可以與他留有一份常人均會有的約會回憶,所以情侶間該說的話她會坦誠地說,甚至包括會--
手術前的最後一夜啊,不知她有沒機會再次睜開眼楮接受明媚陽光的撫慰?
完全模不透心雅心事的昊然陷入不可知的困境中,欲問,又直覺她的決定大膽得驚人,直到鳳梨雞丁、三杯雞、翡翠蝦球等主菜上桌,他還沒有頭緒。
「昊然,晚上見分曉吧!」她笑,嬌艷中還著異樣的妖冶,這種別樣的風情瞬間迷惑了昊然的眼。
晚上?
「您的香草冰淇淋。」待者送上飯後甜點,讓懷著莫名心思的心雅回復到無憂笑臉,拿起湯勺就要吃,昊然急忙止住她開口︰「這只是應景的,我沒準備讓你吃。」他沒有忘記臨行前木伯母的囑咐,刺激性食物少踫。而在深秋吃冰淇淋,即使是暖氣開著的餐廳,他也不敢貿然行事。
「應景?」心雅果然停住勺,不是因為他的動作,而是為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