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外人直言他家的家務事,這意味著什麼木勤天應該有听出,沉默了一會兒,他站起身來,「我會好好守護她留給我的寶貝,我的事說完了,該你說了吧?!」
「我?」昊然不解,也站起身來回視眼前這個散發父親尊嚴的男人。
「听說--你甩了我的小女兒?」他劍眉一挑,隱約可見年青時邪氣俊美的風采,「怎麼,現在換我另一個掌上明珠了?」
懊怎麼解釋才能說明當年及現在混亂的狀況?昊然想理清思路,卻又覺得木勤天意不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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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痛!」別開臉上傷處,昊然皺著眉惱怒地看著眼前的「罪魁禍首」--沾著雙氧水的醫用棉。
「喂,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火霆左手托住昊然下頜,右手甩動著染著血色的醫用棉,霸氣十足地單腳踩在沙發上,極不耐煩。
「你要不願意可以換我年輕、依舊溫柔美麗的婆婆,您說是不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火霆在公報私仇,在「卓越」,他與他的緋聞向來不分軒轅,所以昊然苦著臉向端茶而來的婆婆求情。
「我就知道我一轉身你就會欺負我的寶貝孫兒。」年近七十的老人雖有雙布滿皺紋的干枯細手,力道卻勇猛十足地擰住火霆的耳朵,看火霆此刻齜牙咧嘴的表情就知道她下手多重了。
「婆婆,好痛哦!」一張俊俏的臉垮得快下巴著地,不敢掙扎的火霆隱約間眼角泛淚期望博得老人的同情心。
「婆婆!哀兵之勢,不可上當!」眼見向著自己的婆婆有松手的勢頭,昊然心腸壞到底地大嚷。既然找到了出氣筒,不用白不用。朋友不就是拿來陷害的嗎?
「昊然,你不是人!」輕輕一個不著痕跡的著力,火霆竄出婆婆的「魔爪」,一翻身穩坐到昊然所在的沙發上,利用全身重量壓制住他,「看我怎麼收拾你。」二指功--掐向昊然青腫的嘴角。
「啊--」慘叫聲直沖雲天,驚動屋外一只貓頭鷹,撲啦撲啦數聲,飛走了。
婆婆樂呵呵地看著孫兒般的兩人嬉笑著纏斗在一塊兒,安心抱起一直咪咪討著歡的小貓兒,坐在遠處一沙發中繼續看著「八點檔」。本還擔心帶傷回家的昊然心情陰沉,但只要有火霆在,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
累得無力再動,休戰的兩人氣喘吁吁、呈大字形攤在沙發上,火霆率先開口︰「好了,你現在可以說是被誰打了吧?」
「某位護女心切的父親。」木勤天沒什麼客氣,呼呼揮出的拳頭非常結實,昊然自知理虧,硬是承下數拳,畢竟,惹夢雅傷心,罪責在他,心雅發病,他難辭其咎。
「臭小子,三人中數你最深沉。」三人的心事,就只有昊然的不為人知。火霆不明白地偏頭向昊然,「說吧,我等著你勁爆某件驚人事件,回去好炫給今晚又窩到老婆懷中的蒼拓凌听。」
「誰要你們不信神啊、鬼啊、怪的。」昊然沒好氣地說。說來好笑,雖然他們不信,但因為前世的牽絆,幾個輪回中卻世世相逢結為好友。只是真正有異能的,僅他一人。
「你從來就不現給我們看,我們為什麼要信?」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理由,火霆就有本事將它說得煞有其事。
昊然深知,自小接受科學教育長大成人的兩位好友,從骨子里排斥怪異之談,若非冬雪與蒼拓凌奇妙的相逢稍稍改變了他們的想法,他怕也難以如現在這般,更和諧地進入這三人的團體中。天性的孤僻是部分原因,他人能否接受才最重要。
原來--惡劣的心情仍在持續,昊然不自覺陷入自我厭惡中,普通人也罷,好友也罷,還是無法接受與眾不同的他啊。
「喂,想什麼呢?」大掌拍上昊然的後腦,火霆端著茶杯問著關心的話,頭卻偏著似在看電視。
「--沒什麼。」實在難以啟齒,昊然困惑于無法開口。
「昊然,不管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和蒼都是你的朋友,不論在何時何地,這一點你一定要記住。」肉麻的句子應該是與嬉皮笑臉的火霆絕緣,但又肯定剛才是從他口中所出。看到昊然詫異地怔望著他,火霆藏在大大馬克杯下的臉紅了一點點,沒理他,只顧咕嚕著「什麼意思嘛」地向婆婆走去,拉起家常。
「……二十年前,我頂著烈日在一個小村莊里準備自尋短見……」讓溫柔的關愛如藤蔓一樣慢慢爬滿他的心靈,昊然捂著胸口瞬間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非親非故卻撫養他長大的婆婆,貼心的好友,還有陽光下與他許下誓言、也許真換走他所有痛的雅雅,親情、友情、愛情,當不幸的人們哀嘆是否能得到其中一樣時,他卻幸運地全部擁有了,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嗎?開始那一步雖然走得艱辛,但只要勇敢邁出去,勿論結果如何,就已經勝利。
三杯香茶,一番隱藏多年的心思,今天的夜,大約不寂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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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然確定隔著薄紗外的天空是屬于夜晚,那麼在他枕邊「鈴鈴鈴」地吵個不停的東西就不是鬧鐘了?近深夜才送走好友,剛睡下的他實在沒有好脾氣,「喂--」喑啞的嗓音雖有著成熟男人的風味,但前提是在睡好以後。
「昊、昊然先生?」被他不耐的語氣嚇到,電話另一頭的女聲頓了幾下。
「雅雅?」听到熟悉的聲音,昊然一下從床上跳起,睡意消失無蹤,「這麼晚了還打電話--發生什麼事情了?」以為她出事了,他急得不行。
「不,我很好,剛醒。」他慌,雅雅更慌。
听到沒事,昊然長吁口氣重新癱倒在床上,「對不起,讓你當時太過激動,如果當時我好好說話你就不會--」
「不怪昊然先生,是我的身體不好。」雅雅的聲音怯生生的,細得像小貓咪在哼。
听著溫柔的聲音,為什麼老覺得怪怪的?昊然搔著頭,終于明白,「叫我昊然就好,不用這麼生分吧?」
電話那頭遲疑了半晌,卻道︰「明天請來我家好嗎?我知道我妹妹還是忘不了你。」
又來了!昊然真的不知該如何向這位身體雖柔弱,意志卻格外堅強的女孩說明︰愛情是不能夠讓的。「我要找的人是你,決心要愛的人也是你。」
「雅雅不夠好嗎?她那麼健康,能夠伴你一生一世……」電話那頭的她像是沒有听懂昊然初次表白似的,只顧撮合他與她妹妹。
「這不是健康與不健康的問題,是愛誰與不愛誰的問題。」耐著性子,昊然好脾氣地慢慢說明。
「沒有區別的。」雅雅的聲音听來有些傷感,「如果不能保證活下去,愛情只會帶來撕心裂肺的傷害。」
「可我願意照顧這樣的你--」
「只因為我是當年自願換走你所有痛的雅雅?」
昊然握著話筒,楞住。換走所有痛?成真了?
「我不要你的憐憫與恩情,我只希望你能帶著我的余生過好下半輩子,雅雅是非常好的人選。」
依稀間,昊然眼前似浮現起她憂郁的面容︰柔順的眉,小巧的鼻,象征不屈意志的緊抿的雙唇,還有那雙透著無限心事的漆亮雙眸。是憐憫與恩情嗎?僅憑這樣的感情就能讓他對她念念不忘,每次在木家都會有意無意找尋她的身影?
「不--我給你的不是你所想的。我不是因為還債才想對你好。」也許在她換走他的痛的那年,他的心里就再也住不下別人了,「因為你就是你。」一瞬間,積集在心底多日的情感噴涌而出,數個小時前在木家門口猶豫而出的那句話清晰地出現在腦中,他還曾以為是當時的錯覺,「你听到了嗎?我說過我喜歡你哦!在你家門口,隔著鐵欄,在知道你是雅雅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