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心疼地握住他的手,舒斷虹輕輕揉著他紅紅的指節,「別傻了,如果我還不清楚和明白你,那這世上就沒誰清楚和明白你了。」莞爾一笑.舒斷虹伸手理順他的亂發,柔柔地望著他,「這些話不是單說給你一個人听的,如果我反悔了也會隨時改變決定的。子都,要是兩年後,你和我都不曾後悔今天的決定,那你高中返鄉時就是你我成親之時。」
伸手握住她的手,魏子都看了她許久,終于笑了,「好!你我擊掌為誓——我絕不會讓你有反悔的機會。」
舒斷虹看著她,忽然笑了。「你真的是長大了……」一句話未說完,不知為什麼鼻子一酸,竟流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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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總是在不經意時就悄悄溜走。一晃又是一年,從抗拒到接受再到習以為常。日子照常地過,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又好像一切真是完全不同了。
他不再叫她「姐」,整天把她的名字掛在嘴邊,「斷虹斷虹」的,又脆又響好像有泉水流過她心上;他喜歡握著她的手說些可能全無意義的廢話,她居然就那樣听著忘了發脾氣;又不知從哪里弄來的藥膏,每晚人睡時抹在她手上;劈柴挑水做飯洗衣樣樣沒少做反倒比從前更盡心。他變得不听話,她說他溫書溫得辛苦叫他休息他怎麼都不肯听,還說什麼那些整日埋在書堆里讓老婆累個半死的根本就是沒用的庸材,就是考卜狀元也沒什麼用處——听得她臉紅心跳,所有反駁的話都哽在喉頭。本來,她是從不讓他到面攤上去幫忙的,生怕讓人瞧了說他有辱斯文。可他每次是擅作主張地跑去張羅這張羅那,在灶前火光中捧著一卷書,有時候攆不走他恨起來真巴不得給他兩個耳光,可晚上听他粘著枕頭就響的呼嗜聲就又心疼得不得了。當初,娘對著爹時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只要他一個微笑,一句貼心的話就甜到心坎里,哪怕再累再苦也都不在意。
日子就是這樣一天天的過去。
鎮江離京城千里之遙,為免誤事,舒斷虹提前半年就替魏子都打點行裝。魏子都倒似一點兒都下著急,每每舒斷虹收拾行裝,他就在旁邊看著,然後深深地一嘆︰「不用那麼急的,我還想多看看你。」一句話鬧得舒斷虹面紅耳赤,雖然已經接受事實,但終究還是不太習慣他的親昵話語。
所以就算心里泛上一絲甜蜜,她還是垂下頭去折手里的衣服,「叫你讀書你卻學得這麼油嘴滑舌,當年魏伯父可沒你這個樣子……」猛地頓住,自知說錯了話,舒斷虹看看他不再說話。
魏子都靠在門邊,看著她若有所思,見她不說話便笑著道︰「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怎麼倒成了油嘴滑舌呢?」
舒斷虹瞥他一眼只顧著收拾東西,「又下是見不著了,怎麼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魏子都聞言一笑,不再說話,只是不錯眼地看著她,看得她心里頭慌慌的,低下頭去整理書箱,觸手處柔軟的竟不似紙張,好奇之下看了一眼,竟是一片腥紅,不禁一驚。她看了一眼魏子都,遲疑了下還是背著他取了出來。半尺白綾,卻是滿眼的紅。字雖認得不全,但那「魏」、「魏子都」又什麼「死」什麼的倒是認得。舌忝了舌忝嘴唇,舒斷虹只覺得一顆心狂跳,腳下一軟,竟癱坐在地。
正听得魏子都嘆息︰「真想就這樣看你一輩子了!」
咬咬牙,舒斷虹合上眼,半響才側著臉微笑著道︰「那就看一輩子好了,其實做官也沒什麼好的。貪官污吏老百姓罵,可要是做了好官義招壞人恨,還不如咱們留在鎮江,做點小牛意一家老小平平安安地過幾天安心日子來得好。」
「官不好當可狀元總是要考的,總下能讀了這麼些年書卻連赴京趕考都不敢吧!」
「你……」舒斷虹鼻子一酸,「你不用瞞我了!只這幅血書,我就什麼都明白了。子都,我還以為這些年你什麼都忘了,卻沒想到你原來一直都在想著怎麼報仇雪恨……我不是說你不該為魏伯父魏伯母報仇,可是你也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有多危險,要是你告不成御狀,那……」說到最後,舒斷虹再也說不下去,只咬著嘴唇續著手指,眼淚一滴滴落在手上。
魏子都看著她不說話,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緊緊地包在掌心中。
舒斷虹咬牙又遭︰「告什麼御狀呢?說到底還不是那個皇帝老子壞!要不是他糊涂下旨,魏伯父又怎麼會死?子都,你別去了,干脆我去宰了那個狗屁皇帝報仇好了!」急急地吼完,她抬起頭對上魏子都平靜的雙眼,一下子泄了氣,她從沒見過他這麼堅定的眼神。是啊!她的子都長大了,不是那個她說什麼都肯听的孩子了。
「算了,你決定怎樣就怎樣好了,大不了我就隨你一起去好了——我決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哭什麼呢?」魏子都愛憐地看著她,「我不過是去告狀嘛!別說我不一定有事,就是我真有什麼事你也得好好地活下去。」
舒斷虹看看他,突然悲從中來,一下子大哭起來,邊哭邊道︰「你是我的殼我的家啊!沒了殼沒了家,你叫我怎麼活下去呢?!」
沒听明白,魏子都皺著眉看向她,長嘆一聲後,緊緊地摟住她,「你放心,我絕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還沒娶你為妻,我又怎麼舍得死呢?」
笑意未生,淚又涌出。就連舒斷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愛哭。咬咬牙,她一抹眼淚,看著眼前這個早比她高了一個頭的少年,「好!你去!可你得答應我絕不會像魏伯父那麼傻為了一張廢紙就等著人來殺。」
「你放心,我不會像爹那麼傻的。」他的父親愚忠,他可沒那麼傻。
舒斷虹擰著眉頭看他,突然一把抓住他.「不行!我不放心,我要跟你一起去。」
魏子都看著她,低頭抵著她的額頭,「你難道要一輩子當我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嗎?你要知道,像我這麼大的人,真的可以做人相公,做人父親了。」
他的嘴唇輕輕觸踫著她的唇,柔軟而溫熱,不像她的,干裂得像旱季的大地。她圓睜著眼,不知所措,只知傻傻地看著他微斂的眉眼,垂下的黑發……
唇,一觸即分,兩個人的臉卻都紅得像熟透的隻果。魏子都搔著頭,愣了半天居然說︰「你這樣看我,很難繼續的。」
「死小子!」
反手要打,可觸到他的眼神,舒斷虹又是一陣臉紅,忽然傾近身,踮起腳,飛快地在他臉上一吻,便扭身跑了出去。留下魏子都怔怔地捂著臉,個自覺地露出微笑。可瞧瞧手里的血書,笑便黯淡了兒分,苦澀了幾分,「斷虹,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第七章
原來,思念一個人竟是這樣的痛苦,帆影還未從視線中消失,思念就已如潮水般涌來。早知原來她是這麼舍不得他,她就該在船開的那一剎那跳上踏板隨他同去。不是沒有分開過,可是上次卻沒有這麼強烈的感覺。這算什麼?人還是原來的那個人,卻因為關系的變化而就得不同嗎?
沒心情做事,好像做什麼都打不起精神來似的。灶膛里的灰是冷的,屋里除了陰冷之外就是死一樣的寂靜,晚上回到家卻感覺不到一絲人氣,好像這間屋子根本就不是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