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琮皺眉,見蘭馨要起身,忙上前幾步把她按回床上,「別起來了,听說你身子不舒服,可召太醫過來瞧了?」
「王太醫剛回去。」蘭馨低應,臉上有種少見的溫柔。
「這帕子……五皇姐的吧?」
心上一緊,蘭馨故意漫不經心地道︰「是啊!罷剛五公主來,見蘭兒手上傷了特意用羅帕為我包扎。」
「是嗎?怎麼這麼不小心?」永琮執起她的手,語氣卻是淡淡的,「五姐都說了些什麼?」
「也沒什麼,不過是女人閑話家常罷了。」蘭馨故意差開話題,「爺打哪兒來?」
「湖心亭。正和九弟下棋,听張總管說你人不舒服,玉簪那丫頭就催著我來瞧你。」
「玉簪?」笑僵在臉上,「玉簪也陪著爺?」
「可不是,說到玉簪這丫頭,她倒真是關心你……」
「爺!」蘭馨的聲音有些尖利而突兀,「爺來探望蘭兒,不問蘭兒哪兒不舒服嗎?」
「是該問!」竟一時忘了,「蘭兒哪不舒服?」
「沒什麼。蘭兒身子很好,好得很……」不想說!不想這時候這樣子告訴他這個消息。手掌輕輕地覆在仍平坦的小骯上,她的唇上揚起一抹詭異的微笑。這個秘密,就成為那個染血之日的慶祝吧!或許,也是給他的安慰。
※※※
夜色深沉,寂靜無聲,似乎所有的夏夜,該有的蟲鳴蛙叫之聲都詭異地消失在這個廢墟之中。黑暗之中,只有死亡的味道。閃著金屬的面具掩去可能原本熟悉的面孔,只留下在飄忽鱗火下的詭密。
「真的這麼巧!」戴著面具的人捏著手中的紙絹,眼中淡淡的憂愁淹沒了圍繞在周身的詭秘氣息。
「不算巧,而是早就預料的。」一個人自角落走出,面目森冷,正是前往大牢驗尸的高寂。「誰會想到六爺的得力助手竟是殺手組織的龍頭老大呢?鷹,你該高興才是,這次無論成功與否,都可像上次一樣把事情推到十二阿哥身上。而六爺正可置身事外。豈不正該大笑三聲……哈哈……」
鷹躍,近距離看到高寂那張就算是大笑也不會牽動一塊肌肉的臉皮更覺可厭,「如果你不對著我笑的話,我會更感激你。」
斑寂一哼,劈手奪過鷹手中的紙絹,「五公主也算聰明,事先就找好了替死鬼。可惜她卻忘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活該被六爺這只黃雀吞掉。」
「女人家,玩心計終是有所疏漏。」
「女人?!女人又怎麼了?」高寂突然冷笑,有一絲怪異,「她會輸可不是因為她是女人,而是因為她不夠聰明!」
「不夠聰明?」鷹含糊地笑著,或許這世上就是有太多自以為聰明的人,才會弄出這麼多的事吧?若要他選擇,他倒寧願做個笨人、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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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往承德避暑山莊,雖是慣例,也盡量不講究排場。但那氣派還是令人嘆為觀止。趕個大早,車子候在城門。先是瞧見皇上、太皇太後的車駕,然後是皇後,嬪妃又一應大小太監,隨身的宮女。各阿哥就騎著馬隨在皇駕之後。然後是那些個皇親貴戚,王公大臣……
等到了正午,玉簪等得困倦,方才輪到她們的馬車出門。走了老遠,回頭去瞧,城門那還擠著一堆人。夜深時,宿在天津衛行宮,躺下听著隱約的車輪聲卻還是睡不著。身邊的丫頭打著呼嚕,和著外面的人聲倒顯出一種燻人欲睡的恬靜。
要是綠兒在,也會和她一樣興奮得睡不著吧?不知綠兒現在可好?只得知她跟著鷹進了六阿哥府。卻不知可是已經成了親——若是她真能和鷹有情人終成眷屬,倒也算是一件美事……而她,爺這樣待她,她就什麼都不想了,這樣跟著爺一輩子也好……
這一日,終于到了避暑山莊。永琮後來扶她下車。還不曾說話,她就已看得目瞪口呆。原來這就是避暑山莊?!
「那、那是鹿啊!」她的尖叫惹得永琮微笑。
身後永琮學著她的尖叫惹得她翻著白眼卻大笑,
「我早就說一定要直駛‘鹿圃’才能讓這沒見過世面的丫頭大開眼界吧!」
「可不是!瞧瞧她平日里裝作老成的樣子,這回可裝不住了吧?!」永恩撫掌大笑。
玉簪卻沒心思理他,只扯著永琮的袖子,「看啊,爺,真的是鹿呢!好漂亮!那還有一只……都不怕生!那還有、還有……」永琮側目看她在草叢灌木中奔跑追逐著一只跳躍逃竄的小鹿,听著她歡快的笑聲,卻只是微笑,眼里是從未有過的寵溺。
「喂!我說你還要叫多久?」永恩從欄上跳,惱道︰「這園里幾千頭鹿呢!你總不會見一頭就叫一聲吧?」
永璇笑道︰「你管她會叫多久?就連皇阿瑪見了這景致都要心曠神怡,大吟‘馴鹿親人似海鷗,豐茸豐草恣呦呦’了,何況是她呢?」
那頭你一句我一句,玉簪卻只是傻笑。回頭瞧見永琮含笑看著她,微微一怔,轉頭之間已紅了臉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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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環水繞,重巒疊翠,草木蔥寵,雖沒紫禁城的宏偉壯麗,卻是野趣盎然,別有一番趣味。
歇在避暑山莊,萬歲爺先宣了南府的戲班子。可巧是在玉簪聞名已久的一片雲戲樓。綠樹環抱,雲陰乍起,果是應了那兩句詩︰「白雲一片才生嶇,瞥眼峋雲一片成」。
玉簪接著永璇的話搖頭晃腦念了兩句,引得永璇紅了臉,「好你個玉簪丫頭,平日就屬你八爺對你最好,你可倒好,竟拿八爺我開起玩笑來了。
「那是八爺平易近人,玉簪才敢開玩笑。要是換了九爺,玉簪還怕那鐵硬的拳頭呢!」
「玉簪!」那頭永恩大叫︰「學誰不好,偏要學八哥那油嘴滑舌的樣兒?!八哥,你可仔細七哥惱了你給你一頓好受的。」
臉上一紅,玉簪瞥了眼永琮,見他並無生氣之意,這才安了心。
「戲就快開鑼了,皇阿瑪他們也快來了,咱們都先到底下候著吧!」永琮淡淡地笑著,她跟了幾步,忍不住問︰「爺,您不生玉簪的氣?」
「生什麼氣?」永琮回頭看她,伸手理好她微亂的鬢角。
「玉簪說得太多了,又不顧尊卑,未免過于輕浮。」
永琮定定地看著她,忽然笑了,「不錯!這幾天話是說得多了……不過,爺喜歡!」他的唇擦過她的耳邊,聲音低得像一聲呢哺。看她羞得低下頭,永琮笑得更開懷,「帶你出來,就是想讓你開心,你現在這樣子,我看了也很開心。」
「爺……」聲音里有了些淚意,「您待我真好!玉簪知足了,再不會去嫉妒別人。」
心中一酸,永琮擁著她吻去她臉上的淚珠,「你的嫉妒——爺也喜歡!」
「爺。」玉簪怔怔地抬頭迎著他含笑的黑眸,便再也收不回來。
的確是有些什麼在她沒留意的時候悄悄地萌芽了,而當她留意時,才猛然驚覺那種子已在心底里生根長成了參天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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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被爺寵著,恍惚成了玉簪的最大習慣。如果不是意外撞見綠兒,她仍會陷入這醉人的美夢吧?
在避暑山莊見著綠兒她又驚又喜。要不是見著綠兒臉上那抹嘲弄的笑,她真要撲上去抱住她。驀然止步,玉簪怔了半晌,終于問︰「還好嗎?」
「好!」綠兒看她的那種透著一絲絲狡詐的目光是她陌生的,「雖然比不上姑娘你錦衣玉食,但也算是能吃飽穿暖,何況還不必受人氣,看人眼色。你說我怎麼能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