苞往常一樣,亂解釋一通的葉語凡還在努力的整理該怎麼向她說明時,只見喬嘉琪走到自己躺在床上的身體旁邊,手上握著呼吸器的管子。
「如果你再不走,我就直接把我的維生工具拔掉。」
「妳在說什麼傻話,那是妳自己的身體耶!妳知不知道妳這樣做,一個不小心真的會死掉的啊?!」
葉語凡原以為她只是一時氣過頭才開始無理取鬧,不料她卻側著頭斜睨他一眼,輕笑一聲。
「無所謂。」
那冷似寒霜的表情,令他不禁從心底打了個冷顫。看出她是認真的,葉語凡只好先順著她的意,免得釀出大禍。
「好、好,我走就是,那……那妳呢?」
「我會留在這里。」她補充。「如果你再出現在這里,或是再跟那個女人見面,我一樣會拔掉我的維生工具,你最好相信我不是開玩笑的。」
「在我走之前,妳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有開口,什麼也沒說,她只是冷冷地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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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嘛!莫名其妙的女人!突然生這麼大的氣還拿我當出氣筒!」
離開醫院之後,葉語凡忍不住回頭看向喬嘉琪所在的病房位置的窗戶,對于剛剛她的態度,他只能用不可理喻四字表示。
「雖說女人最擅長的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但她怎麼連哭都還沒哭,就直接跳到上吊這招,不過剛剛她眼角的余光,是眼淚來著嗎?這樣就可以解釋……」
一邊喃喃自語的葉語凡習慣性地將之前她一直要他戴上的耳機掛上,只是當他掛上之後卻又發現,這麼做的原因已經不見了。
拿下耳機,他搖頭皺起眉笑了笑。
畢竟再也不會有個像女鬼的靈魂在他身邊跟進跟出地陪他說話,一會兒指導他往東,一下又命令他往西。
一想到這,他停下腳步眉頭深鎖,抬頭看向遠處高聳的醫院大樓。
「少年仔,我知道、我知道,你這一定是為情所困,一定不會錯的。」
一旁算命攤的老鼠胡須見有人停留在攤位面前,連忙上前招呼。
「來、來,看是要我幫你批個流年.解解運,還是要斬桃花、度情關都包在我身上,今天我們有緣,算你八折就好。」
「不用了,我這是人鬼殊途沒得救,不勞你操心了。」
「啊炳,我告訴你,你今天走對了生門,找對人了啦!不是我在自夸,對付這類魑魅魍魎是我燕赤蝦最拿手的,耶,啊郎勒,我話都還沒說完……」
離燕赤蝦東張西望找人的遠遠一端,喬嘉琪靠著窗倚立,遠遠地注視著,直到葉語凡消失在她的視線後,驀地無力跪坐在地板上。
「我為什麼要趕走他呢……」她苦笑。
當她目睹姊姊趴在他肩頭上哭泣的時候,仿佛數年前發生過的事再一次的重現,第一個映入心中的感覺不是對她的恨,而是猶如刀割的痛。
但,為什麼是痛?
是自己真的對他動了情?還是她眼中重迭的是記憶中多年前的影像?現在她的心,好似窗外卷起的風,吹亂了思考、混雜了理智。
現在不是去思考自己對葉語凡感覺的時候,她只知道,在那些不可知的巧合之下,那個她恨不得她可以嘗到報應的女人,將會愛上……那個男人。
以嫉妒為由,憤怒為燃料的失控情緒之下,她要阻止這件事的發生,即使代價是她可能就此要躺在病床上度過下半輩子,她也毫不在乎。
女人的憤怒,有時候……很可怕。
想到過去,想到葉語凡,她抽噎著,想哭,可是淚水卻沒有辦法從眼窩中流出︰想喊出聲,可是喉嚨卻沙啞得叫不出來。
「我到底怎麼了……」雙手半掩著臉,卻難掩潰堤的情緒,「我做錯了什麼嗎?為什麼要讓這樣的事一再地發生在我身上……」
對著空蕩的病房,一會兒笑、一會哭,她失聲地吶喊。
「姊,妳在哭嗎?」
喬嘉琪的身後傳來帶著稚氣的聲音。
她的手直覺地做出想要擦拭不會出現在臉上的淚水的動作,然後回頭一看。
不知何時,她的身後站了一個穿著淡藍色洋裝的小女孩。
「妳……妳看得見我?」
小女孩點頭。
她想起拿鐵之前曾跟她說過的話,有些小孩子比較容易看見大人看不見的東西,一時也沒想太多,只希望自己現在這模樣別嚇著她就好。
「姊姊,妳剛剛在哭嗎?」小女孩重復問著。
「我……我沒有哭啊。」她苦笑。
「唔∼∼」嘟著嘴,小女孩發出質疑的聲音,看著病床的位置,「那就是躺在床上的姊姊哭了呢。」
「什麼?」聞言她朝「自己」的位置望去,「我……什麼時候……」
是諷刺嗎?一直哭不出的淚水,現在卻在這具失了魂、離了魄的軀殼上留下。
小女孩咚咚咚地跑到躺在床上的喬嘉琪身邊,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說︰「不哭嘍、不哭嘍。」
看來小女孩分不出來躺在床上的就是她,也難怪,帶著面罩、插著一堆管子,又怎麼認得出來呢?
看著小女孩的動作,她無力地笑著。
「好奇怪哦,除了姊姊妳以外,來到這間房間的女生都會哭喔。」
「嗯?」她側著頭望著小女孩,「什麼意思?」
「像是躺在這邊的姊姊,」小女孩指著床上的喬嘉琪,「一直會來照顧她的那個護士姊姊,還有之前的媽咪,怎麼大家都一直在哭呢?」
「媽咪?是不是妳媽咪以前也住在這間病房?」是小女孩的母親生病住院了吧?
「唔∼∼才不是呢,是我生病了。」小女孩邊搖著頭邊發出否定的聲音,「然後啊,媽咪都會一直躲起來偷偷地哭。」
「妳……」
「那時候我都一直告訴媽咪不要哭。然後、然後啊,這個姊姊住進來之後,就換剛才那個護士姊姊一直在哭了。」
「那個護士姊姊為什麼一直在哭呢?」听出小女孩口中的護士指的是姊姊,她忍不住問。
「咦?」小女孩稚氣的臉露出疑惑的表情,兩道細秀的眉毛都快攏在一起了。「一定是因為難過才會哭的啊。」
難過?她還會在意我的事嗎?我變成怎麼樣都無所謂了吧……
原本就有嫌隙的姊妹關系,在那事引爆下,一發不可收拾。
當生氣的時候,什麼不堪入耳的話都會講出,什麼失去理智的事都可能會做,無論是為了逞一時的口舌之快也好,為了情緒的發泄也好,對氣頭上的人來說,去思考這個並沒有意義。
然而傷害便就這樣造成,像釘在牆上的釘子,縱然拔起,卻永遠都會留下痕跡。
「那個護士姊姊真的很愛哭哦,在看到我的時候也會哭,陪著媽咪一起哭,然後看到這個姊姊的時候,就哭得更大聲了,不過她都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哭。」
躲起來偷哭都會被這小女孩看到?難道是演戲,哭給醫院的人看,讓人家以為她很關心妹妹嗎?這麼多年來她還是這樣做作!
她對于姊姊的行為嗤之以鼻,但因為小女孩在面前,因此也沒有反駁。
「那……她除了哭以外,妳還有听到她說些什麼嗎?」
「有啊,她都會一直說對不起哦。」
「這時候才懺悔會不會太慢了一點。」過去這麼多年,從來沒听她道歉過。
「唔∼∼」小女孩的臉上又露出疑惑的表情,顯然听不懂喬嘉琪剛所說的話。
「沒什麼,謝謝妳告訴我這些。」她搖頭露出笑容,「她還有說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