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羅隻像是沒听到他說的話,—手遙指那座巨大的圓形建築。
「嗄?還坐啊?」
「是你自己說要陪我的,怎麼,想反悔?」她一臉嗔怨,「還說什麼男人不可以在傷了女孩的心之後隨便說句對不起……」
「好、好、好,坐就是。」他半舉雙手表示投降。
拖著沉重的腳步,亞森跟著羅隻身後坐上摩天輪。
這四天,他開著車和羅隻進行環島游樂之旅,走遍全台的游樂聖地,從踫踫車到雲霄飛車,從攀岩到浮潛,說是上山下海也不為過。
「羅隻、羅隻?咦,睡著了?」亞森看著靠在自己肩上的女人,沉睡中的她,安詳得像個天使。「我還在想玩這麼多怎麼都不會累呢,」
就讓她暫時好好睡一覺吧,他用手托腮,看著窗外逐漸變小的景物。
「原來,所謂的約會就是這樣的感覺啊?」
對于羅隻,我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不是喜歡,過去只要想起女孩子,我第一個就會聯想到艾波,只是現在……我開始會聯想到羅隻。
看看手臂上的咬痕,本該消退的痕跡如今卻清晰的留在手臂上,就像是烙印一般,他的嘴角揚起一絲笑容。「也許……這樣也不錯吧。」
有人這麼說過,若是帶著強烈情感所留下的傷口,便會很久很久都不退去。那麼,羅隻在咬他的當時,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呢?
可是亞森不會知道,羅隻除了第一天整過他之後,惡作劇的次數就越來越少,反而在無意間被若有似無的關心取代。不可否認,這幾天跟亞森的相處,是她這些年來最快樂的一段時間。
「哈∼」睡眼惺忪的她打了個哈欠。「咦,我睡著了?」
「嗯。」亞森頷首。
「我睡了多久?」
「兩個小時吧。」他低頭看了一下手表。
「耶?那我們怎麼還在摩天輪上?」
「我跟工作人員講,一直坐到你睡醒為止。」他溫柔地笑道。
「怎麼可能這麼好,他們會答應你?」羅隻隔著窗外看了一下,只見底下等著坐的人是大排長龍。
「他們說現在有優待卷,—本一千塊,就可以—直坐摩天輪,所以我就買了一本。」他解釋。
「一千塊?那已經比入場卷還貴了吧,那優待卷呢?」怎麼听也像是騙局。
「全坐光了,在這兩個小時之內。」他笑著回答。
「你知不知道你被騙了!」向來只有她騙人,沒有她被人騙的道理,更別提是騙她身邊的人!「等我下去非要找到那家伙,是哪個說有優待卷的!」
「你別那麼激動,我們還在半空中,而且我也知道被騙了啊。」
「那你干麼還買啊!罷把我叫醒不就好了!」
「我覺得很值得啊,這里的空氣這麼好,你睡了一覺,而我也看夠了這里的風景。」
他的反應讓羅隻好氣又好笑,明知被騙卻一點都沒有生氣,反而說得像是一筆很值得的交易。
「你這是什麼歪理,是誰之前說騙人的行為是不好的!」
「我們去騙人是不好的啊。」
「那別人來騙我們就可以?你這是哪國的道理?呆子國嗎?」
「你知道枯葉蟲嗎?」他的笑容在余暉底下看起來顯得跟平常不同。
「知道啊,這跟那又有什麼關系?」
「像枯葉蟲他們會把自己當作是枯葉的樣子來騙過天敵,這樣的行為是為了生存而去欺騙,就像剛剛戴帽子的那個工作人員一樣,他也是為了生存所以才會希望多騙點錢吧,既然我不缺那點錢,那麼讓他騙也沒什麼,何況我剛說了,你睡得很飽,我風景也看得很夠,並沒有損失。」他又回以一個溫柔的笑容,接著便轉頭看向窗外。
羅隻只覺得眼角微微抽搐,簡直氣得想揍人,偏偏他說的像是大道理似的,笑容又是那麼無邪天真,讓她有氣也發不出,只能雙手握拳握到發抖。
「別說這個了,我問你哦。」
「什麼啦!」她還在氣頭上,想著要怎麼對付那個騙錢的家伙。
戴帽子的是吧?就別讓我遇到你!
「上次我到公園的時候,你不是用葉子吹了—首歌嗎?」
被他听見了嗎?羅隻忽地心頭一揪。
這時她才注意到,為什麼總覺得亞森跟「他」很像,和亞森一樣,當時「他」也曾抓到她犯案,那才真正是怪盜艾波第一次的失敗。
那年,她正是青澀宛如果子般的年紀,「他」開朗的笑不經意地擄獲了少女的芳心,要說普天之下有怪盜艾波偷不到的東西,恐怕就只有「他」的心了。
「怎麼了?看你想得出神。」亞森看著發呆的羅隻不禁納悶,「該不會是我又問了什麼不該問的問題吧?」
「沒。」她回答得敷衍,「問這干麼?」
「那你可以教我嗎?就是用葉子吹出歌來。」像窩在寫著「抱我回家」紙箱內的小狽,他張大一雙期待的眼楮。
「這種事是講天份的。」她可沒打算跟他一起分享屬于那個「他」的回憶。
「我很聰明的哦,從小大家都說什麼事我學一次就會。」
「嘻。」她回給他一個假假的笑,「就算你是天才,這里也沒葉子讓你學,貝多芬。」
「有啊。」亞森突然從胸前的口袋中拿出幾片葉子。「我之前就想跟你學了,可是一直忘記問,你看,這些是我準備的葉子。」
羅隻的臉當場垮了下來,「你準備的還真周全啊?」
「嗯,因為我怕你會說沒葉子就拒絕教我,所以才準備了這麼多,你看,還有含羞草的。」
「含羞草的葉子你最好可以吹出聲音來!」她氣悶的一把搶過葉子,仔細看著哪些適合吹奏。
看著手上的綠葉,羅隻的思緒有些恍惚地飄到那年那日的那個下午。
她偷走了屬于「他」牧場的乳牛,其實本來要偷的是大麥町,怎知看到黑白相間的動物,心想大一點的可能比較好,一時不察就將頭上長角的帶回家了。
結果事後很快就被「他」抓到,為了陪罪,她順手摘了片隻果樹的葉子送給他,告訴「他」這是樂器,可以演奏出動人的音樂,本來抱著戲弄「他」的心態,怎知「他」竟當場用葉子吹奏起來。
愛上他的理由,究竟是樂聲太過悠揚還是黃昏下他的笑太過溫柔,我已經記不得了,我只知道,我愛上了那個男人。
「都沒有適合的嗎?」亞森看見她望著葉子不語,還以為自己挑錯了。
被這一問羅隻才回過神來,「還是有啦。」
她挑了一片適合的葉片放到嘴邊,徐徐吹出一首歌曲,沙啞的樂聲由葉子發出,帶著一點點哀傷。
「咦,這首不是敲響天堂之門嗎?」他記得在哪部電影中听過這首歌,「這不是一首反戰歌曲嗎?」
羅隻邊吹奏著邊點頭,直到樂章吹完之後她才說出正確答案,「是BobDylan在70年代做的一首歌。」
「耶,我以為你的個性應該會挑比較愉快的歌。」反戰歌曲總是摻雜著濃濃悲傷,並不適合眼前活潑的女孩。
她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不知道,大概是我比較喜歡里面的一段歌詞吧,也沒什麼意義,就只是單純一段無意義的歌詞而已。」
Knock,knock,knockingonheaven'sdoor——敲著、敲著,敲響天國之門。也許,對我來說,我想敲響的是……他心中那道對我上了鎖的門……
「嗯……」亞森看著她的側臉回想剛剛的歌,許久才豁然開朗的笑開,「我知道了,也許你是天使,所以才想敲響天國之門,你笑起來的時候確實像天使般純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