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韓楚轉頭,慢慢踱出「墨點雨」。在開門的瞬間深吸一口氣,讓混合了青草味道的濕潤空氣充滿肺里。韓楚自語︰「果然還是這種空氣比較適合我。那種服裝店里薰衣草的味道,不是我這樣大男人該每天感受的。」
他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恢復了一貫的精神,看著晴空萬里說︰「好——的!決定了,明天去找份比較正常的工作。」
說起來,一切還是命中注定。
就在那一刻,韓楚就听到熟悉而親切的聲音,在作下離開「墨點雨」決定的那一刻。那個聲音在腦海中被儲存在最深而最遠的角落,因為刻骨銘心,反而一時間想不起來是什麼。
韓楚霍然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轉頭,心中有疑惑有期待,他預感在過往生命中有著重要意義,卻因為安適的打工被暫時遺忘的某些東西,要回來了。
是摩托車!
有摩托車在道路上呼嘯而過,車上年輕的孩子在為自己的速度歡呼。他們帶起了狂傲的風,翻卷出青春和叛逆的氣息。在風之利刃刻過衣衫的瞬間,韓楚屏住呼吸,突然不能呼吸!
摩托車!摩托車!
能帶自己穿越時間空間、追過風的摩托車!
韓楚暗暗在衣袋里握住手,發現掌心已經潮濕。他不知道自己露出了怎樣期待和興奮的車手眼神,竟讓那群初駕車的孩子里有人剎車在他面前。
那孩子露出驕傲的笑,「你玩車的吧?」
韓楚也笑了,「看得出來嗎?
「你看摩托車的時候,眼楮在放光耶!」那少年打量過韓楚,問︰「什麼水準?」說話的時候下車,對韓楚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韓楚的手撫摩過寶藍車身的時候,感覺到了自己在微微顫抖,因為接觸車身而興奮得手指顫抖了——我竟在前段時間忘記了這樣的快樂?我竟然忘記了自己有多麼愛摩托車?!韓楚猛地跨上身,朗聲說︰「風以上的水準!」
他終究還是他。他終究還是那樣快。在無法想象的時間里,韓楚已經追上前面那麼遠的少年的同伴們!
他的黑發狂舞,眼楮里的笑燦若晨星,矯捷的身影柔和靈敏得好像火光。帶著賭徒樣的神色,他輕聲說︰「來吧!來吧!」然後在紛雜的驚呼聲中猛地擰身,流星般調回車頭,轉回「墨點雨」門口。
那里的少年已經瞪圓了眼楮,他毫不懷疑韓楚是自己見過最快的車手。
「厲,厲害啊!」他大叫起來,「你是怎麼轉的車頭,怎麼可以這樣快?我練了那麼多次,還沒有一次完美地轉好!」
韓楚下車,拍拍車座,沖少年大大咧咧地笑說︰「沒什麼了不起啦。初級問題,初級問題!你是借女朋友的車吧?女式車算是容易了,在猛催油門的時候使勁提車頭就好;男式的比較復雜,要握緊離合踩住腳剎以後催油門,把油門催到很強的時候同時把離合和腳剎放了,再猛催油門——這三下要緊接著做。男式車最好用1檔,容易一點。」
韓楚把頭盔一把摜在少年頭上,大笑,「不可以一下子用2檔,慢慢學,否則摔死你。」
這時候早領先在前面的少年同伴都回來了,摩托車的轟鳴震耳欲聾。他們像看英雄一樣看韓楚,七嘴八舌︰「這麼有實力怎麼沒見你參加賽事?」
「這種技巧,埋沒太可惜了吧?」
「喂喂,做點高難度動作給我們看怎麼樣?」
受到這樣的吹捧,韓楚那種白痴性格的人,想要不得意忘形真的很難。他仰天大笑,「哇哈哈哈哈,沒問題,沒問題!」
「好……啊!」歡呼未曾完整,少年吃驚叫起來。
在了解他們驚叫的原因前,韓楚感覺到了花的芬芳︰狠狠被甩到自己身上的紅玫瑰,不知道被灌注了多少氣惱和傷心,紛紛散落地上。擲花過來的人手還停在門邊,臉色氣到煞白,惡狠狠地瞪住韓楚。
「做什麼啊?」韓楚惱火地看著蘊藍。
蘊藍一字一句地說︰「練摩托車技巧的話,離開我的店門口,不要制造噪音,不要喧嘩,不要找錯地點。離開這里,請!」
韓楚輕哼︰「就為了這個,氣得那副樣子,像什麼樣子。走吧走吧,我們去別的地方。」
「哦哦。你女朋友長得正點,個性不行哦。」少年哄笑起來。
「什麼女朋友。」韓楚瞥了蘊藍身後的丁先生一眼,「走啦走啦。」
蘊藍大聲叫︰「他們都得走,你哪里都不能去!」
「哦哦……」少年們先是一愕,隨即又哄笑起來。
韓楚皺眉,「你今天怎麼回事?得老年痴呆癥了嗎?」
少年之一已經跨上車,對韓楚擺頭示意,「算啦,和女人夾纏不清的,走吧,我帶你。」
韓楚大吃一驚,來不及預警,一道黑影已然掠過身邊直取那少年,一聲清喝︰「呀!」重踢過去。那可憐少年甚至沒有來得及知道發生了什麼,已經被踢飛出去。
蘊藍站在少年的車前,臉色鐵青,「請馬上離開。」
「什、什麼嘛!」少年們紛紛後退,不甘心地看著韓楚。
韓楚惱火地說︰「別太過分了!就算是你,也無權干涉我的生活!」
蘊藍冷笑,「你想教他們什麼?飆車嗎?把他們教成你那個樣子?」她的笑容越來越安寧,越來越誘人,正是要大爆發的前兆。果不其然,下一刻蘊藍大叫︰「把他們教到像你那樣在醫院里躺下去!血流到滿地!讓他們像你那樣子每天不能說話不能動,逐漸被所有人厭倦和嫌棄!」
「啪!」
一記重重的耳光落在蘊藍的臉上,那樣快,那樣狠,讓所有人來不及反應。
頓時一片寂靜。
「……」無比安靜中,蘊藍輕輕地問︰「會被傷害自尊嗎?被人這樣說。僅僅是被傷害自尊就要翻臉嗎?那麼心靈身體都為你的事連帶受到傷害的人呢?不可以發泄嗎?非得忍耐嗎?」
向來無所謂的神情已經消隱,韓楚的神情如冰,「你可以不忍耐,你可以把我放在一邊不去理睬。你當然可以厭倦嫌棄我,但是你沒有資格沒有權利干涉我的人生,沒有權利在許多人面前揭起我的傷疤,讓我流血給這麼多人看。」韓楚一字一句地說,「你總是這樣自以為是,總以為自己的安排該被人遵從,容不得人反抗——我忍你很久了。」他隨即緩緩轉頭,挑釁地望向丁先生,「眉頭擰那麼緊干嗎,要打架嗎?自己的女朋友被別人欺侮了,咽不下這口氣吧?」
丁先生用一種說不出來的復雜目光注視著韓楚,然後看地上散落的玫瑰。無聲地嘆氣後,他伸手攬過仍未改變姿勢,偏頭而立的蘊藍,不發一語地帶她離開。
「……」
「到底怎麼回事啊!」這時候才出店來的小常,看著被拐走的老板和門口大幫沉默著在發呆的人,以及處于中心地帶的被觀賞動物韓楚,只覺頭腦一片混亂,抱頭大叫︰「才不過生意稍微好點,立刻被神嫉妒了嗎?!」
「……」一直在旁邊編發辮的古芊離挽好最後一道繩花,嫵媚的眼楮不知道看著哪里。終于站過來,大聲沖大家說︰「對不起,今天打烊了。」她伸手強行拉過韓楚和小常進店,然後對門口所有試圖繼續看店里狀況的人們報以完美的微笑,「已經沒有什麼好看的了。」用力鎖緊內門。
听著外面間斷傳進的議論聲,古芊離靠在門上,重重嘆了口氣,「還特意說到今天是七夕,鬧成這個樣子。」
韓楚一臉油鹽不進的表情,「總之是要教訓我吧,何必關店?老板回來肯定會不高興,這麼好的日子,賺錢那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