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
「是在找會長吧!」葉原突然大聲說,絲毫不顧及周圍詫異的眼光。
「你要怎樣?」
葉原目光陰沉地看著安然,「不要和原犁雪交往,否則絕不饒你。」
安然根本就懶得搭話,天知道這話從哪里說起?她推開他繼續尋找。很明顯地感覺到背上好奇的目光陡然增加,也不知道學生們在竊竊私語什麼。那個混蛋,根本是故意制造麻煩。天已經黑了,雖然告誡吉吉不可以亂跑,但是放她一人在屋子里,難說不會出什麼事情。必須盡快回去。但真的要放棄尋找嗎?
等等!說不定,那小子喜歡的是那個地方!靈光陡現,安然掉頭向廢棄的西校區跑去。爬到了頂樓,有一個縴細的身影坐在樓邊上,默默看著夕陽。
丙然是他。安然站到他身邊,晚風緩緩吹過他們的臉。她說︰「回去吧。」
「難為你記得這里。你找了我半天?」
「是。」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過分?」
「我確實這麼認為。但是也許你也有自己的道理,回去吧。大家商量著解決問題。」
「我的媽媽,別人私下里都說她是梅樹精。」原犁雪突然說。
「梅樹精?」
「她的身上有非常清幽的梅花香味,她嫁到我們家來的那一年,院子里枯死的梅花樹盛開了。然後她生下我,身上也有著梅花的味道。」
「那很好啊。」
「一點也不好。如果真是梅花的精靈,就該有本領保護自己。可是她總是被叔叔嬸嬸欺負,又不會報復。有一天,她不負責任地告訴我說,她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晚上就要離開。我那樣懇求她留下,她卻只是笑,晚上就走了,留下一具軀殼。那幾天,梅花的香味怎麼也驅不散。」
「犁雪……」
「你看,西校區門口的梅樹,開得好美。父親以為母親死了,為她大哭。因為母親來西校區看過梅花,他就想辦法把這里封了,然後,在三個月後沒有任何原因地死去。」
安然微微一驚,「封閉這里,是為了紀念你的母親嗎?」她突然想起阿宗曾經說過的話,南華的現任理事長,據說是個年紀很小的人,雖然沒有太多根據。安然突然醒悟,面前這個姓原的少年,根本就是赫赫有名的原氏財閥及南華學院創辦者的孩子。
他似乎什麼也沒有听到,繼續說︰「分配家產的時候,我堅持要了南華,心想這里的梅花真美,也是母親喜歡的。然而……然而梅花再開一百世,我永遠保留這里不變動,母親也不會回來,根本就不會考慮別人的難過。所以我討厭非現實的東西,他們什麼責任都不承擔,把拋棄親人當成是修行的一部分。如果知道無法和普通人在一起,為什麼要演出相聚再別離?」他臉上哀傷得像要哭了。
安然默默地攬住原犁雪,很長時間沒有說話。這個孩子心里到底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傷痛?這樣小的年紀已經在管理龐大的事業,精神上承受著異乎尋常的壓力,他究竟是怎麼過的?
「回去吧。」安然柔聲說,「回去好好和吉吉談談,然後把她送回她的家鄉也好。對不起,我沒有了解情況就妄自判斷,是我不對。」
「你沒有錯,我也不想那樣傷害吉吉,但是我真的無法再面對任何超自然的物體,那像是一面鏡子,不斷強迫我回憶母親。
「我不能勸你什麼,但是,」安然握住犁雪的手,「我非常喜歡梅花的味道。而且覺得只有和梅花一樣高潔高傲的人才配擁有它,所以我覺得你應該更加堅強。犁雪是因為愛著母親才會為她心痛,難道說你真的不願意在別人身上看到她的影子嗎?」
「回去吧。」安然再一次重復。她剛回過身,立刻被犁雪從身後緊緊抱住。
「怎麼了,犁雪?」安然有些不安地問。
「安然喜歡梅花的味道,那麼安然喜歡我的味道嗎?」
「犁雪?」
「在南極洲你問過我一個問題,是不是遇到了中意的人……當時我說沒有,是真的。直到剛才為止,真的沒有……」原犁雪低聲說,「可是現在,說不定有了吧……」
他到底想說什麼?安然稍微困惑地問︰「犁雪?」
「我喜歡你。
他緩緩扳過安然的身子,詢問地看著她清冽的眼楮,「可以嗎?」
本來該立刻閃開的,安然明知道應該閃開的。不知道哪天就會死掉的賞金獵人沒資格談喜歡,為了任務,即使最親密的愛人也要欺騙的賞金獵人不該考慮戀情。即使在剛才,葉原警告她的時候,安然仍認為和原犁雪交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雖然心底這樣狂呼著,但現在卻無法動彈。
原犁雪的唇很涼,溫潤地、柔柔地吻過安然的額頭、眼楮、鼻子,滑到唇上,如行雲流水般細膩溫柔,然後逐漸加深,變得熱烈激動。他的手臂其實是瘦弱的,然而這一刻,安然卻安心地靠在他的懷里,像個普通的戀愛中的女孩子那樣溫順地閉上了眼楮。一直警戒冷厲的心,第一次為了別人變得柔軟。
他到底在吻著誰?是我?還是他的母親?他眼底深深的眷戀是為誰?是我?還是他的母親?安然默默想著,卻不想逃開,即使無法想明白自己的心請。
自己還沒有嘗試做母親,卻要扮演這種角色嗎?不……不僅如此……不僅是因為扮演而無法推開他……
「好像吻男生的感覺也不是太壞啊。」柔情的氣氛因為這句話而一掃而光,原犁雪又恢復了平常那種樣子,「說真的,居然和男生接吻也沒有不良反應,這在我可是生平第一次。」
老天,這個小孩該不會是白痴吧。
「呵呵,我現在看到愛慕虛榮的女生就反感,和別的男生有過親密接觸老是吐得一塌糊涂,好像只有和你在一起不會有過敏反應,看來也只有選你了。」原犁雪笑眯眯地說。
白、白痴!
安然微微皺了皺眉頭,試圖從他懷里月兌身,可是卻被抱得更緊了。原犁雪調皮地揚起眉毛,緊了緊手臂,像是怕安然跑掉一樣很快地在她耳邊說︰「潔癖啦,討厭覬覦家族財產的女生啦,這樣乖僻的性格啦,說不定都是老天或者媽媽給我的禮物吧——為了讓我保留最真的感情,等到我應該喜歡的人。如果是這樣,那麼我對母親大人,應該滿心感激才對呢!」他像只小貓一樣蹭蹭安然的臉,「我覺得我喜歡你……從第一次見面……其實就有這種感覺。」
這次告白實在是太突然了,給人的感覺簡直就是兒戲。實在很難理解這個孩子的想法,說不定這次也只是孩子氣一時發作吧。安然清醒過來,就對剛才的失態感覺後悔,她略不自然地避開對方的視線,「真的必須回去了。」
「好吧,我會好好和吉吉談的。」原犁雪牽著安然的手走到前面,「這里我比較熟,我帶你回去。其實這個學校里還有很多捷徑和有趣的出入口,下次我們可以一起試試看。」
「喂。」他不回頭,「今天你也什麼都沒听見吧?」
「听見什麼?」
「謝謝你。」他沉默一刻,說,「安然,今天說的話是真的,也許你沒辦法接受,其實我說出這些話,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我總有感覺,我們是早就見過的,而且是有緣分的。」
「今天的風景很美。你很需要人安慰。」安然淡然說。我們的緣分,就是你和你母親的緣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