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娘有選擇的機會,她一定寧願兒子健健康康地生長在外頭,也不願見到他半死不活地躺在寒月宮的玄冰床上。
「哪里不一樣了?小文身上難道就沒有病嗎?她心疼自己的兒子,所以把他接回來,那我呢?我就不會心疼自己的娃兒嗎?同樣是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為什麼她兒子的命就比我兒子的珍貴?」說著說著,寒紹芸的眼角流下了不甘心的淚水。「她的自私害死了我的兒子!」
寒旻旻忿忿然地握緊拳頭,忍不住質問她。「大哥回來的時間才兩、三年而已,可是小文不是已經死了六年了嗎?」
她的時空錯得太離譜了!
寒紹芸的身軀一僵,接著,她面無表情地抬起頭來。「誰說小文死了?你嗎?」
「是你剛才說的啊!」寒旻旻被她那空洞無神的眼神嚇了一跳。
「不……」寒紹芸突然抓狂地跳了起來,拿著寶劍瘋狂地砍向家具,同時悲傷地吶喊著︰「不!我的兒子沒有死……小文不會死……他還等著我當上宮主後……接他回來……」
朱丁璽機警地抓著呆若木雞的寒旻旻跳了開來,才沒被劍砍到。
「阿、阿姨怎麼會變成這樣!?」寒旻旻無法置信地張大了紅唇,一臉呆滯。
「她瘋了!」朱丁璽眯著黑眸仔細觀察寒紹芸的一舉一動,發現她的瘋狂不是偽裝。
「你打算怎麼處置她?」
她把恨意憋在心里這麼多年,一顆心早就扭曲了,不瘋才怪!
「我……我不知道。」寒旻旻滿腔的怒火忽然消失了,在這一剎那,她只覺得阿姨既可憐又可悲。「讓我想一下。」
朱丁璽勉強等待了一會兒,但是她一直沒有開口,他只好不耐地問︰「你想到了沒有?」他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睡覺啊?
「嗯。」寒旻旻面色凝重地嘆氣。「我看把阿姨交給爹處置好了。」
當年,她母親的死讓大家悲慟不已,但是最傷心的人還是她爹,他悲傷得連寒月宮都待不下去,足足在外面流浪了一年,才慢慢接受愛妻身亡的噩耗。
「隨你。」為了早點回房補眠,朱丁璽趁著寒紹芸不注意,上前點住她的穴道,讓她安靜下來。
※※※
「沒想到事情真相竟是如此。」
听完女兒的報告後,唐秉儒不禁感嘆地搖起頭來。
「爹,現在該怎麼辦?」
在淡雅大方的偏廳內,只有坐著旻旻和她父親兩人。
唐秉儒沉默地捻著胡子,過了一會兒,才淡淡地道︰「原諒紹芸吧!她只是個可憐人。」
唉!她畢竟是他妻子的妹妹,他怎麼忍心傷她呢?
「可是她殺了娘耶!」寒旻旻其實也感到非常矛盾,她下不了手,可是又不願輕而易舉就原諒她阿姨。
這太便宜她了吧!
「你娘已經原諒她了,丫頭。」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循他妻子的遺願。
「有嗎?」寒旻旻有些錯愕。「我怎麼不記得了?」
「你娘在斷氣前明明有機會指出推她的人是誰,可是她卻什麼也沒說,只斷斷續續地說要你接下宮主之位,可見當時你娘就已經原諒紹芸了。」只怪那時他太沉溺在喪妻之痛中,沒有仔細追查妻子的死因,才會害旻旻也跟著陷入危險中。
幸好,一切已經過去了,大家都安然無恙,不然他怎麼對得起九泉下的愛妻呢!
「那就好。」寒旻旻听了之後,立即松了一口氣。「娘如果地下有知,知道我們要傷害阿姨,她一定會很難過的。」
「嗯,」
「對了!爹,女兒想把『留女不留男』的宮規改掉。」這是寒旻旻思索了一晚,才下的重大決定。
為了防止同樣的悲劇再次發生,這條不人道的宮規有必要改變一下。
「怎麼改?」唐秉儒不無訝異。
「嗯……改成男娃兒可以留下來,但是一旦他們年滿十六歲,有養活自己的能力後,就得立刻出宮,不能再住下來了。」寒旻旻將大略的計畫描述一下,然後詢問父親的意見。「爹,你覺得怎麼樣?」
以前,寒月宮不留男嬰,是因為男生很粗魯,又愛爭權奪利,百年前他們曾經叛亂過一次,差點把這座看似堅固、實則脆弱的冰宮給毀了,所以祖先們才會毅然決然訂下這個規定,以保護住在寒月宮的人。
但是,旻旻發現這條規定似乎矯枉過正了,男人會有野心,難道女人就不會嗎?誰能保證優雅的女人就不會傷害他人呢?
「這個方法不錯。」唐秉儒贊同地頷首。
因為擔心寒紹芸會在無意中傷害自己,或是誤傷他人,最後,他們父女決定廢了她的武功,讓她可以在宮里自由行動,並且隱瞞她曾弒姊的事實。
在大家細心的照顧下,也許,有一天她會恢復正常吧!
第九章
寒紹芸的事件告了一個段落後,寒月宮又恢復平日那優閑自在的氣氛。
朱丁璽像個廉價勞工一樣,跟著盧武衫四處跑,一下子修補建築,一下子送藥材到中原的藥鋪,再不然就是幫忙清理阿樹、阿木的鳥身,總之,他忙得不亦樂乎,日子過得比寒旻旻還要充實。
可惜,從赭火莊傳來的一項消息,結束了他那快樂的勞動生活。
「我父親受了重傷,我得立刻趕回去。」朱丁璽踏進書齋,那俊美無比的面孔染上一層焦急之色。
「噢!好啊!」寒旻旻頭也不抬,就胡亂地答應他了。
死閻銘陽!明知道她拿帳本上的數字一點辦法也沒有,竟然還規定她每個月都得把當月的帳目看過一遍。天殺的!他簡直是在惡整她嘛!
「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朱丁璽緩緩眯起銳利狹長的鳳眼,很不滿自己所受到的忽視。
「說什麼?」寒旻旻一頭霧水地從帳本上抬起頭來,她的腦筋已經被那些可怕的數目弄得一塌糊涂了。
朱丁璽的俊臉立即沉了下來。「你真的無話可說?」再給這女人最後一次機會好了。
寒旻旻偏著螓首想了一下,才勉強想出話來安慰他。「你放心,令尊一定不會有事的,我會叫阿樹載你回去,它飛得很快,保證你一下子就到家了。」
朱丁璽被她的駑鈍搞得心浮氣躁。「你要說的就這些嗎?」該死!這根本不是他想听的話。
「呃……祝你一路順風。」寒旻旻勉為其難又擠出一些祝福的話來。
「你這個笨蛋!」朱丁璽忍不住破口大罵。他都要走了,這女人竟然還有空說那些言不及義的廢話。
「你干嘛罵人啊?」寒旻旻柳眉一豎,開始有點不高興了。這家伙到底在這里摩蹭什麼啊?他老爹不是受傷嗎?他怎麼不趕快回去啊?
「誰叫你欠罵。」朱丁璽攏起飛揚的俊眉,惱羞成怒地瞪著她。
「喂!你不要太過分哦!」寒旻旻體貼他著急的心情,所以大方地沒和他計較。「你家里有事就快點回去吧!」
朱丁璽也知道自己應該盡快趕回家去,但是心里實在嘔得很,兩條腿硬是不肯听令離開。「我告訴你,我離開後就不回來了。」
「那很好啊!反正你身上的怪疹已經醫好了,不需要再留下來啦!」他能和家人團聚,寒旻旻替他感到高興都來不及了。
朱丁璽氣惱地冷睇著她,眼神利如刀鋒。「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擺月兌我嗎?」這女人根本就不希望他留下來,他還自作多情什麼?
「你干嘛那麼沖啊?」寒旻旻撇了撇小嘴。「你要是不想走就留下來啊!我又沒有拿著掃把攆你。」
這男人很不可理喻耶!現在是他父親出事,他非走不可,又不是她趕他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