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兒自行推演的結論,讓她沾沾自喜地哈哈笑了起來。
韋端己不懂她在嘰嘰咕咕說些什麼。「豆兒,你為什麼假扮太監待在宮中那麼多年呢?是不是有什麼目的啊?」
這個疑問悶在他心中許久——一個天真無邪的女孩犧牲五年的光陰在皇宮中,失去親人、家庭的溫暖與呵護,不可能是沒有意圖的。
豆兒那笑開的朱唇倏地合起來,驚慌地撇開小臉。「我不懂皇上在說什麼,豆兒的家中貧窮,進宮當太監是不想讓家人餓死。」
她隨便胡謅了一個理由,她萬萬不能讓皇上知道她圖謀不軌的事,不然就算她對皇上有再多的救命之恩也不夠用。
這小丫頭還在裝蒜!
如果她背後沒有一個龐大的靠山,怎麼買通淨身師父放她過關?韋端己好笑地忖道。
「你不肯說就算了。」韋端己不願逼她這受重傷的病人,反正他遲早有一天會把她的秘密給挖出來。
江義端著一碗黑漆漆的湯藥趨向前。「皇上,小豆子姑娘的補血藥熬好了。」雙唇抿成一條忍俊不住的扭曲線條。
看到皇上對一名小泵娘無可奈何,讓他意外得有股大笑的沖動,幸好他老人家的經驗夠,很艱辛地將到嘴的笑意咽回去。
「嗯!」韋端己不甚愉悅地白了江公公一眼,顯然注意到江公公因強忍笑意,雙肩不住輕顫的現象。
他輕柔地扶起豆兒,使她靠在自己的懷中。「你該吃藥了。」
豆兒歡迎任何事物打斷她與皇上的對話,但是她一看到那碗草藥,一張俏生生的臉蛋便皺成一團。
「來,慢慢喝。」他將碗遞到她的唇邊。
豆兒勇敢堅忍地喝了一大口,但接下來她就不肯開口再喝了。「嘿!好苦喔!」
她忍耐的極限就到這里!
「怎麼會呢?朕明明吩咐太醫多加一點蜂蜜的。」韋端己輕嘗一口湯藥,眉頭隨即鎖起來。「這碗藥確實苦了點。」
「江公公?」
「啟稟皇上,御聲說加太多蜂蜜會破壞藥效,所以只適量加了一些。」江義趕緊獻出幾顆松子糖,建議道︰「依奴才之見,小豆子姑娘在喝完藥後,可以吃糖融去口中的苦澀。」
「沒關系,我捏住鼻子,藥一下就喝完了。」豆兒怕江公公被皇上責罵,一鼓作氣地喝光碗中的藥水,卻也苦得她淌出淚水來。
韋端己大為心疼,忙不迭放了一顆松子糖在她嘴里,讓她含著。
「忍耐一下,過兩天就不用再喝了。」
豆兒懷疑地瞟了他一記,對皇上的話決定不予置評。
歷經剛才痛苦的磨難後,豆兒的精力全部耗盡,她疲憊地閉上雙眼。「人家想睡了……」
韋端己凝視著她沉沉睡去的俏顏,久久不忍將她放回床上。
☆☆☆
棒天——
「那丫頭依然睡在皇上的龍床上嗎?」
江公公一進門,太後的臉色一直不好看,口氣也顯得相當急躁。
「是的,太後。」江義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
他突然被太後召見,每年都會固定上演兩三次,但就屬這次最詭異,也叫他最為難。因為以往太後問的是有關皇上身邊的瑣事,太後與皇上之間的感情冷淡是眾所皆知,所以他很樂意做個傳聲筒,回答太後關心皇上的每一個問題。
但這回就例外了,皇上那麼偏愛小豆子姑娘,為了她的傷勢徹夜不眠,如果皇上知道他把小豆子姑娘的事告訴太後,他的老命可不保了!
「這怎麼成呢?」太後輕蔑地道︰「那丫頭身上帶著傷,要是那身穢氣沾染了龍床怎麼辦?皇上也真是的,為什麼不把那個女人移到別張床去?」
江義立在一旁,不敢吭半聲。
太後將目光移向江公公。「你倒說看看,皇上對她有什麼打算?她又是什麼來歷?」
這幾日朝野議論紛紛,大家都在討論皇上最近古怪的作為,包括他為了照顧那名受重傷的女太監,連續兩日沒有上早朝。
不行!她不能再縱容皇上胡鬧下去,她得想辦法制止。
「奴才不知道。」這句話一說出口,江義就知道自己完蛋了。但他寧死也不願透露任何不利于小豆子姑娘的私事,因為她是皇上今生最愛的人。
別看太後是一副觀音娘娘的慈愛高貴模樣,但其實性子烈得很,對于她討厭的人,是不會輕易饒過的。
「哼!你會不知道?」太後冷哼了一聲。「哀家看你是不想說吧?」她的眼眸燃滿怒火,這老家伙別以為皇上寵信他,她就拿他沒辦法。
「奴才不敢!」
江義連忙跪在地板上磕頭,不由自主地冒了一身冷汗,說他不怕是騙人的。
太後稍微放軟了語氣。「那還不快說。」
「奴才只知道皇上相當喜愛小豆子姑娘,其余就不清楚了。」這樣應該不算「不忠」,也應該不會害到小豆子姑娘吧?
「大膽,你還敢隱瞞哀家,你是皇上身邊最親近的人,怎麼可能只知道這些?快把她用什麼狐媚手段迷住皇上說出來。」
太後的怒氣狂燒起來,那臭丫頭有什麼值得這老家伙維護的?連皇上都為她舉止反常,不顧宮中禮儀規定。
太後暗暗發誓一定要除掉她!
「奴才真的只知道這件事。」
太後咬著銀牙,怒道︰「來人,把這老家伙拖下去,依宮法處置。」
「太後,饒了江公公一命吧!」太後的親信白公公驀地跪下替江公公求情。「他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殺了江公公,皇上恐怕會不高興。」
白公公用了「不高興」這麼委婉的字眼,老實說,皇上不氣爆了才怪。
太後玉臉上閃過一抹遲疑,听進了白公公的勸阻,不太愉悅地道︰「算了,打他十個板子,就放這老家伙回去吧!」
雖然皇上在人前人後給她留足了面子,但私底下的脾氣還挺頑強的,從不把她這親娘的話听進耳中,所以砍了他身邊的紅人絕對是不智的。
「謝太後饒命!」江義恭敬地磕了三聲響頭。
但任誰都知道江公公這麼一大把的年紀,就算熬過了十下大板,不殘廢也去半條命了!
只是沒有人敢開口提醒太後!
☆☆☆
「皇兄,不好了。」
韋心寧大呼小叫地直闖皇上的寢宮。
「噓!別大聲嚷嚷。」韋端己望了一眼沉睡的豆兒,才起身走向心寧公主,訓責道︰「皇妹,你貴為一國的公主,言行舉止都應該溫柔守禮,怎麼可以老是毛毛躁躁的呢?」
毛毛躁躁?
韋心寧憤慨地瞪大圓眸,皇兄肯定沒見過豆兒那滿宮亂跑、毫不淑女的莽撞模樣,不然他就不會這樣罵她了。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為了正經事姑且原諒皇兄好了。
「皇兄,您先別訓我,江公公出事了!」
「出什麼事?」韋端己黝黑的星眸射出凌厲無比的光芒來,他隱約已猜測到江公公是被誰處罰了。
從前,江公公常被太後召見,詢問一些他本身的事,韋端己為了不讓江公公為難,也吩咐他照實回答,不知他這回是怎麼惹怒了太後?
「我剛才去太後那里,不小心偷听到太後要處死江公公,後來白公公求情,太後就改罰打江公公十個板子,現在江公公正被押往刑房。皇兄,您快去救江公公。」韋心寧比手劃腳地道,急得猛跳腳。
她與江公公的私交甚篤,當年就是他介紹小豆子給她認識的,並且建議她假扮太監會比較好玩,光沖著這一點,她就有義務解救江公公,所以她趕緊跑來通風報信。
「可惡!」太後真是狠心呀!這樣懲罰一位老人家擺明是要他的老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