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小跳仍然雙眼含淚、滿臉激動地撫模客棧里的一桌一椅。「這里真的是‘客棧’?天殺的!」
一個老態龍鐘的駝背老頭,和一名頭戴扁帽、肩披抹布、長得有些笨笨的小二,皆一臉無趣地站在櫃台猛打呵欠。
老天!他們真是衰透了。
本來歡天喜地以為迎進了兩位財神爺,沒想到他們枯站了半個時辰,失望地得到一個結論︰那兩人若不是瘋子,便是頭腦秀逗的傻子,否則那姑娘怎麼會抱著他老舊的桌椅拼命「贊嘆」,而那公子爺就更怪了,竟然含笑地望著她那白痴舉動。
世上怎麼會有那麼無聊的人啊?
老掌櫃干咳一聲,以些許不耐的客氣口吻道︰「公子爺,我們到底可以上菜了嗎?」
雖然他這客棧的生意不是挺好的,但也不容許有人這樣侮辱「它」。
堯臣回過神來,淡笑道︰「好吧!把你們客棧最好的酒菜統統拿出來。」他將注意力放回那還處于興奮狀態的小跳身上,對她喊著︰「小跳,快過來準備用膳了。」
他們在來這客棧的路上,已經互道過姓名了。
「好耶!」小跳歡呼一聲,像饑餓的獵犬一樣跳到椅子上。「這家客棧的動作好慢喔!我都快餓死了!」
她忘記是誰在那里「感動」了那麼久,耽誤掌櫃們們上菜。
這時,老掌櫃與小二匆匆地從通往灶房的布簾後,端著滿盤子的菜走出來,陸續擺在堯臣他們的桌子上。「客倌,你們請慢用。」
原本已開始吃得唏哩呼嚕的小跳,一听到掌櫃要退下去,連忙張著滿嘴食物的嘴,咿咿唔唔地喊住他︰「掌櫃,再來兩斤陳年的燒刀子。」
反正她的小嘍?自顧當冤大頭,她這做幫主的也沒什麼好客氣。
老掌櫃聞言精神一振,直了直駝背,笑咪咪地應允。「馬上來,姑娘。」這下他可賺翻了,他那罐燒刀子擺在店里快十年了,一直因為價錢稍稍貴了一點而「乏人問津」,現在總算「銷」出去了。
「你喜歡喝燒刀子啊?」趁這個空檔,堯臣饒有興味地問道。
通常一般姑娘家比較喜愛清香適宜、入口綿柔的果露酒,如山西杏花村的竹葉青、北京蓮花白酒,而燒刀子過于濃烈辛辣,只有男人才愛喝。
小跳一副沒啥大不了的聳聳肩,故作內行人的口吻道︰「燒刀子還算不錯啦!不過,我平常都喝較烈的酒。」
其實,她一點都不喜歡那種又辣又苦的酒,記得上次她才偷偷喝了一小杯,第二天,她的腦袋就像有人在里頭打鼓一樣疼痛,隆隆作響了一整天。但是,為了表現出一幫之主的豪邁作風,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身體力行「大塊吃肉、大口渴酒」的舉動,來讓她的小嘍?心悅臣服。
「佩服!佩服!」堯臣俊美無倫的面孔上帶著一絲打趣。這丫頭的言行舉止實在逗人,不但老愛幻想自己為崇高偉大的幫主,而且,還有一個相當可愛的毛病,那就是愛把自己吹噓成厲害無比的人物,真是好玩!
「你不需要那麼崇拜我,只要你經過一番訓練,就能將程度稍稍提升到我的十分之一了。」小跳豪氣干雲地拍了堯臣後背一記,以示安慰,害他差點被口中的雞骨頭給梗到。「來!不用客氣!」小跳拿起掌櫃剛送上來的那壺烈酒,大方地倒了一杯燒刀子遞給他。「我們干了這杯酒吧!慶祝你終于找到像我這樣愛護手下的幫主。」小跳勇敢地閉上眼楮,一鼓作氣地喝完手中的酒。
堯臣先是一臉復雜地瞪向硬塞在他手中的酒杯,沒什麼抵抗地慢慢喝光它,然後他有趣的眼神便直瞅著她瞧。
惡!有夠難喝。
小跳悄悄吐著有些麻痹的舌頭,心中納悶著這種臭酒為什麼有人會花大把的銀兩去買它呢?她搖頭晃腦地沉思這問題好一陣子,才頭昏昏地宣告放棄,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這丫頭該不會喝醉了吧?堯臣瞅著它酡紅的粉頰思忖著。
「天殺的!你的頭不要變成那麼多個,弄得我頭昏眼花的。」小跳的脾氣突然爆發出來,用力放下竹筷,捧住他的俊臉,威脅道︰「你要是再敢亂變,我就把你的頭砍下來當球踢。」
堯臣覺得自己無辜極了,連吃個東西都會有「生命危險」。「好!好!我的頭不會亂動了,你快點吃飯吧!」他趕緊扳下她那恐怖的小手。
「不要!」小跳皺起悄鼻,不悅地猛搖頭,然後一陣天旋地轉,她就「撲通」一聲掉下椅凳了。
堯臣看了,拼命忍住決堤的笑意。「你沒事吧?」他不慌不忙地把這小醉鬼扶起來,覺得她真的好寶喔!
想要喝酒的是她,先醉倒地的也是她。唉!她的酒量堪稱奇爛無比。
「沒事。」小跳不耐煩地拔開他的大手,搖搖晃晃地坐回椅子上,嘴里氣呼呼地嚷著︰「我肚子好餓喔!快給我東西吃。」
可惜這氣勢維持不了多久,不過是一眨眼,小跳就已經醉趴在桌上了。
他頗為無奈地望著她,看來今晚得在這里過夜了。
???
小巷里,老舊的客棧習慣地挑起幾盞燈籠,只見從燈籠里散發出來的光芒微弱得可憐,昏黃無力地在冷風中輕輕擺動。
忽然,一個身材高瘦的蒙面夜行人神不知鬼不覺地躍上客棧屋頂,迅捷地伏身靜臥在上戶的屋瓦偷听,隨即見他滿意地點點頭。
這家客棧的上房其實只是兩間獨立的小房間,堯臣與小跳各佔一間,而蒙面人所處的位置正是小跳的房間的上方。只見蒙面人搬開松月兌的瓦片,從懷里拿出一根蘆管,把紅色的輕煙緩緩吹進小跳的房中,然後輕悄地走到隔壁屋頂,如法炮制地將另一根蘆管的白煙吹進去。
自從對方一躍上屋頂,堯臣就有所警覺地醒了,瞥見迷魂煙在房間內散漫開來,堯臣一點都不覺得訝異。哼!這種無香無味、若有若無的迷魂煙在江湖中屬于高級貨,在他記憶中,只有一個人會如此大費周章。
幸好他的身份特殊,貴為「鳳篁門」的少主,從小就吃多了靈丹妙藥,所以,這種極佳的迷魂煙對他根本起不了作用。
待對方離開他的屋頂,堯臣才慢條斯理地起身披衣,離開房間。
只見一個蒙面人抱著小跳癱軟的嬌軀,直往城南方向疾奔飛去,堯臣哪敢怠慢,立即施展輕功,往那快消失的小黑點追上去。
堯臣在迷蒙月光的照映下,悄悄來到城外不到十里處的一座疏林外,他還未接近林子,就听到一名男子刺耳的吃吃婬笑聲。
「嘿!嘿!小美人,終于讓我等到你了,自從看見你大鬧‘粉香閣’後我就——」
「住嘴!」接下來的話堯臣已听不下去了,他神色不善地走進疏林。「‘摧花書生’,你好大的膽子。」
「摧花書生」陰士雷是武林中名列四魔之一的魔頭,成名于一甲子之前,為人邪惡,除了擅長以「采陰補陽」來增進自己的功力外,還擁有一身相當詭異的武功,難怪能屢屢逃月兌武林正義人士的圍剿,在江湖中繼續為非做歹,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婦女。
「鳳篁門」是以販賣消息為生的神秘機構,「武林四魔」的外貌長相、擅長武功及經常出沒的地點,「鳳篁門」自然調查得清清楚楚,所以,堯臣剛剛一察覺他的作案手法,心中便十分篤定來者是「摧花書生」陰士雷。為了不打草驚蛇,堯臣故意讓他抱走小跳,自己好暗暗跟蹤追上去,打算在這頗為寬敞的黃土空地上,一舉將他殲滅,使他沒有向同伴求救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