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騏被他堅決果斷的氣勢所折服。「好吧!既然小師嫂又掉下去了,我們就別同情‘它’,更別說是去撿起‘它’了!」
「什麼?!」
銀轍猛然拉住馬韁,「毛毛」嘶嗚一聲停下馬蹄。
「你說什麼?」
斐騏跟著停下馬,目光炯炯地笑道︰「我說師嫂又不慎掉下去了。」
「你怎麼不早說呢!」
銀轍氣急敗壞地大喊一聲,整個人快氣瘋了。這笨小子在搞什麼名堂啊?
「我是要說呀!」斐騏的表情糾結成百分之百的無辜。「可是你一直不準我說話啊!咦!大師兄,你要做什麼?該不會是去‘同情’那只掉下來的笨喜鵲吧?」
雖然天色黑漆漆的,但藉著些許的月光,像他們這樣功力的人還是可以清楚看見對方的動作。
而斐騏看到的正是銀轍在回馬,一副心急如焚的緊張模樣。
「你給我閉嘴!小心我回來找你算帳。」銀轍咬牙切齒地嘶吼一聲,接著,胯下駿馬便揚蹄奔去。
他完全忘了他剛才那番嚴厲慎重的聲明,一心只想趕快「撿」回翩翩,希望‘它’別摔得太嚴重。
???
半晌後。
一陣快捷而有節奏的馬蹄聲從銀轍消失的方向又傳了回來,由遠而近,慢慢接近的正是銀轍那一人一馬。
「怎麼?找到了嗎?」斐騏不怕死地問。
銀轍譴責地瞪他一眼。「找到了。」
突然,他懷中傳來激烈的啁啾聲。「啾啾……」
「師嫂在說什麼啊?」斐騏賊兮兮地偷笑。「是不是在罵你呀?」
銀轍睨他一眼,不屑回答他那沒知識的問題,他雙腿一夾,馬匹便往前奔馳起來,把斐騏留在後頭。
「等等我,師兄——」斐騏策馬追上銀轍,與他的馬並肩齊行。
一陣沉默後。
「師兄,我有一個小小的疑問耶!」斐騏很小心地把嘴邊的笑意掩飾住。「可不可以請教你?」
銀轍沒啥好氣地咕噥著。「說吧!」感覺到懷中的喜鵲發出微小的鼾聲,他就了解剛才那一點摔傷對‘它’一點影響都沒有——‘它’又睡著了。
「師嫂不是已經練習好些時日了?」斐騏小心翼翼地遣詞用字。「怎麼還會飛到一半就……掉下去了。」他自認問得很婉轉。
銀轍不悅地擰起眉。「我並不清楚。听翩翩說,她每次飛到很累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地墜落下去。」
顯然他對她含糊不清的說法很感到頭痛,哪有「鳥」會不由自主掉下去的?那不就遍地都是頭破血流的小鳥了?
「有這種怪事?會不會是師嫂飛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覺得很累,就隨口打了一呵欠,沒有咬住衣帶,然後便‘不由自主’地掉下來了?」
斐騏努力憋住要月兌口而出的笑聲,依照翩翩那種迷糊性子,是有可能做出這種烏龍事的。
銀轍挑高黑眉,黝黑的瞳眸開始有了些許的笑意。
這種迷糊的事發生在翩翩身上一點都不奇怪!
兩人有趣地對望一眼。
「哈哈哈……哈……」
整個平坦的官道上,驀地傳來低沉厚實的開心笑聲,久久不能散去。
???
饒州,「未厭居」的上房內。
「我們該怎麼對顏前輩說明來意呢?」煩惱的聲音突然響起。
「顏天宇亦正亦邪、為人孤傲怪異,醫治病人全看他的心情好壞。」銀轍低沉的聲音跟著響起。
「我覺得——」
「或許我們應該送個禮物給顏前輩,大師兄覺得怎麼樣?」斐騏打斷了翩翩的話。
銀轍嚴肅地搖頭。「如果顏天宇是那麼好收買的人,他就不會落得‘孤僻’之名了。」
翩翩一雙亮晶晶的黑眸興奮地瞅著他們倆,看見他們一言一語地熱切討論,覺得自己格外的重要,忍不住又插嘴道︰「我覺得應該——」
「大師兄,我們干脆把解毒聖寶‘白玉冰蟬’送給他算了,也許他老人家一高興,就答應替我們醫病了。」
斐騏這時已拿下人皮面具,清秀的臉上充滿期待。
「這也是個辦法,但是,‘白玉冰蟬’畢竟不是我們的東西,再想別的辦法吧!」銀轍還是覺得不妥,他的心情開始浮躁起來,來饒州快一天了,他們還沒有想出與顏天宇接觸的辦法。
「我覺得應該可以——」
「翩翩!」銀轍沒啥好氣的咕噥幾句︰「能不能麻煩你到外面的院子玩,不要在這里吵我們。」
「嗄?」翩翩難以置信地反指自己,雙眼瞪得圓圓的。「我是你的愛妻翩翩耶!你怎麼可以把我趕出去,人家還有一堆聰明的法子沒提供出來耶!」
銀轍鐵面無私地一手指向門口。「你自己出去玩吧!」
翩翩委屈地扁了扁小嘴,低著頭悶悶不樂地走出上房,將他們繼續談論的聲音關在門扉內。
翩翩落寞地坐在上房前面的欄桿上,兩只蓮足晃呀晃的,看起來一副心情郁悶的模樣。
「真是好心被雷劈!你們最好永遠想不出辦法來,活該!」翩翩扮個鬼臉。
忽地,她看到一個發色灰白的老頭兒彎著腰蹲在院子的草叢里,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翩翩雙眸一亮,把受到不重視的苦悶拋開,雙腳一蹬,以一個優美的弧形跳下欄桿,沖到那名陌生的老伯身邊。
她好奇地跟在老頭兒身後,看他在草叢里東翻翻、西戳戳,不禁試探地問著︰「老伯伯,您好像很忙喔!」甜膩膩的嗓音帶著一絲討好的意味。
灰色的頭顱終于抬起頭來,短小稀疏的八字眉半挑起。
他的長相讓翩翩看了險些發噱,所幸她自制力夠,硬忍了下來。
「小丫頭,你說什麼呀?」
老頭兒睜著眼花花的瞳眸問道,緊接著眼光一亮——
哇!好一個仙姿玉骨的小女娃,一看就知道是個練武的好材質,要不是他已經有了兩個看起來聰穎慧黠,實則裝傻打混一流的女徒,他一定會沖動的把她收為徒弟。好險!好險!
「我是說您老人家彎著腰找東西一定很辛苦,我來幫您找看看。」老伯伯,您掉了什麼呀?」
翩翩以為他不但老眼昏花找不到東西,而且耳背得很,所以將聲音又提高了幾度。
「噢!小丫頭,你蹲下來講話行不行呀!我老人家頭仰得高高的,好累人的!」他的長胡須隨著他講話上下移動。
翩翩掩嘴偷笑一聲,蹲到他身邊去。「老伯伯,您到底在找什麼?」
「唉!」老頭兒嘆了一口氣。「我從黃山帶了一只威武的‘大將軍’來,本來要找機會讓它好好出出風頭的。」他晃了一下手中拳頭一般大小的竹筒子。「可是這幾天西村鬧了一場小小的瘟疫,我好不容易才控制那邊的病情,正想讓‘大將軍’出來透透氣,曬曬太陽一番,沒想到它就撲通給跳走了。小丫頭,麻煩你幫我一起找找看。」
翩翩嬌美的小臉上寫滿指責。
「老伯伯,您真是太不小心了!」她瞅著草地開始認真尋找「大將軍」,小嘴不忘還叼絮他幾句。「像‘大將軍’這樣重要的東西,怎麼可以隨便對待它呢?萬一被別人撿走怎麼辦?」
蹲在草地上與翩翩一起全神貫注找尋「大將軍」的老頭兒,發出狀似委屈的低喃聲︰「我只是好心讓它曬曬太陽而已,誰知道它那麼不識好歹,我又不是故意的。」
看來,這老頭兒對翩翩的責怪一點都不以為忤,反倒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一樣。
翩翩側首看見這老伯伯難過得臉都揪成一團了。「好了!我原諒了您,您別自責了!」她一副寬宏大量地模拍拍他的背,手上的污泥不小心就沾到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