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要不你以為我帶你去那里千什麼?」
想象十六歲的羅澤香涎著笑臉等在一旁,又忍不住伸長脖子看老板給的餅有沒有比較小塊,顏德君忽然笑了出來。
「蔥油餅不怎麼樣,可藉由那家店,我仿佛遇到十六歲的你了。」
羅澤香一雙眼亮了起來。「真的嗎?十六歲的我留看中長發,常常扎看馬尾,很清純的握!」
「像林志玲還是桂綸鎂?」
羅澤香一證,笑了出來,想起了重逢後在廁所發生的烏龍。「像羅澤香!」
顏德君選了個位子要坐下來,羅澤香卻拉著他往吧台走。
「怎麼了?這位子不好嗎?」
「不是不好,這個才是我的位子!」她大大方方的坐下來,向熟悉的酒保揮了揮手。「這里就是我和你說過的,常和夢姮來小酌的地方。」
顏德君打量了一下這家她常提到的酒吧,然後接續方才的話題,「為什麼是十六歲?感覺上那一年對你來說很特別。」
「因為十六歲那年……」我遇見了你。「是我最開心的一年。」
「你今天有點怪。」
「哪里怪?你不覺得和最喜歡的人一起享用最喜歡的東西、回憶最特別的事是很幸福的?!」
還是怪!這種不對勁隱隱的讓顏德君有些不安。
啜了一口調酒,羅澤香今天特別愛說話,而且話題很跳,一下子東、一下子西。
「我有一個朋友,她旅外時曾暗戀過一個男生,可因為有很多原因她沒辦法告訴那個人她喜歡他,那個男生帶她去過一些店,多年後她要回國前就是一家家走過他們一起去過的店,想象那個人陪在她身邊,她在那些店家的發票上寫下「在這一刻與幸福相遇,對不起,我愛你」。」
顏德君啜了口解油膩的黑咖啡。「你的朋友太不積極了,真的這麼喜歡那個人,為什麼不說?對方有其他對象嗎?還有,既然愛那個男生,又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你那個朋友好矛盾。」
她搖了搖頭,暗嘆一聲,「……有很多事,不是那麼容易解釋清楚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看天,回程上車時,顏德君看看羅澤香手上的玫瑰,忽然說。「第九十九朵了,還是不說一百一十朵代表什麼嗎?」
羅澤香笑了。「對哦,第九十九朵了呢,你不說我都忘了。」
「是啊,是你口中像兩顆在哭泣的眼猜的數字。」
听他這麼說,羅澤香頓時覺得一切好像都在冥冥中注定好了。
十一就像是她和顏德君,他們曾攜手相伴過,可惜的是中間的變數太多,她和他等不來屬于他們的圓滿。
她只能在方才結帳的發票寫些字,一如她曾在多年前做過的事一樣。
思及此,她將身子微傾、靠在他肩上。「德君……」
「怎麼了?」
「謝謝你。」
「謝什麼?」
「陪我一起遇見那個十六歲的我,作了十六歲時我連想都不敢想的美夢。」
「你啊,童書畫太多了,愛作夢。找個時間我們再一起去旅行。」她今天一直表現得像是精神很好的樣子,可偶爾又露出一些他所不明白的寂寥神情。
「好,我們去旅行。這幾天你要好好照顏自己,三餐要正常吃,喝咖啡也要節制一些,還有早點睡……」
「你只是去四天,又不是四個月,我會照顧好自己。」
「那我就放心了。」
顏德君隔天就知道,羅澤香前一天的反常行為是她的道別。
晚上他參加了一個宴會,原本打算打聲招呼就走的,可意外的他居然在會場看到儷夢姮?!
偶爾一個抬頭看到她的時候,他驚愕不己!
她不是一早就和自家妻子搭車南下,開始一連四日的旅程了嗎?想到這,他臉色不佳的看看不遠處的夫妻檔。
儷夢姮完全不知情,還拉看丈夫過來打招呼。
顏德君深呼吸後勉強擠出一句話,「儷小姐不是和澤香有約?」
儷夢姮和丈夫互看了一眼。「小香嗎?最近公司忙,我們有陣子沒聯絡了吧?」他怎麼會這樣問她?想必是和澤香有所進展吧?
前些日子是她人生最低潮的時候,自顧不暇之余,和羅澤香沒怎麼聯系,嗯,想想是該找個機會約好友出來聊聊了。
「你們不是約今天南下玩四天?」
她搖了搖頭。「我和先生昨天才從日本回來,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顏德君心一跳,隱約感覺不對勁。他搖了下頭沒多解釋的轉身就走,留下一臉狀況外的池氏夫妻。
顏德君邊走邊打手機給羅澤香,可她己然關機。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她會去哪里?又為什麼要撒這種謊?
忽然手機的鈴聲響了,他連號碼都沒看的急忙接起。「澤香,你在哪里?!」
「顏大哥,我是芳蕊,你怎麼了嗎?」呵!羅澤香終于離開了嗎?今天是最後期限了,方才撥電話給她,她的手機關機,本以為她想藉此逃避呢,害自己還想看,她要再賴看不走該怎麼對付!
顏德君一整個煩透了,不想與她多說,「我很忙!」直接結束對話,對誰也不想多客套,尤其是她。
一開始羅芳蕊出現,他只道是故人親屬,不看僧面看佛面,才會對于她的驕縱和任性多了分包容,可她真的太過依賴他了!車禍之事還情有可原,但連買個筆電、買套衣服都希望他給意見,他根本不想理會,後來索性告訴秘書,那些瑣事就由她陪羅芳蕊去處理。
羅芳蕊的示好他只當成是孩提時對他仰慕的延伸,可後來卻發覺這女孩很會耍心機,是很有目的的接近他。
有一次她甚至說。「有人說我長得和我大姊很像呢!這樣的我可以接手你對她的情感嗎?」
她的告白直接而大膽,可說實在的,她的性子和他心中那個美好的初戀是完全不同的,且不說她只是有點像羅雲蘿,就算是一模一樣,他也不會喜歡。
如此一想,那個曾經以長得像羅雲蘿為交往標準的自己,還真的是愚蠢至極!
羅芳蕊他沒想再接近,從今以後也會和她保持距離。
顏德君長吐了口氣,不死心的又撥了一次又一次的手機,卻還是關機的狀態。
之後羅芳蕊還是不斷的打電話進來,顏德君只看一眼就把手機丟得遠遠的。
上了車,他先回自家看看,然後驅車找遍所有羅澤香可能會去的地方。
一直到凌晨時分,他才前往羅澤香的租屋處。他猜想她早上才離開,東西可能都還在,她也可能會回去拿東西。
用備用鑰匙打開門,發現東西大多沒動過,他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可又想……老實說,這房子里的東西真的要舍棄不要,只怕也沒太多掙扎。
他忽然想起他第一次造訪這里,要拿急救箱替羅澤香涂藥,拿錯了盒子時她那緊張的神情。
那里頭放的是什麼?他曾經猜測是她和林志鱗的美好回憶,但無論是什麼,至少是對她很重要的東西,如果沒拿走,也許他在這等,就會遇到她回來拿,又或者盒子里會有找到她的線索,雖說偷看別人的東西實在不是他的習慣,但他現在也管不得了。
他打開櫃子,卻發現原本的三個盒子少了一個—她果然把它帶走了嗎?或另藏他處了?顏德君不死心的把所有的雜物和盒子都搬出來,東西沒找看,卻意外的讓他發現一個暗層。
將暗層拉開一看——一小疊美國商店的購物發票、飛機票票根、平安結、相思豆串成的長項鏈,以及用層層紙張保護包裹住的瓷器……
顏德君顫抖著手打開一層層仔細包妥的白報紙—環是一對厚玻璃杯,插畫以鏤刻方式呈現,再施以顏色線條描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