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指輕彈了下她的額頭。「我在意的是你身體狀況,我要你健健康康的陪著我,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六十年……」
心好酸,她卻只能強忍住淚水,開玩笑道︰「又不是妖怪,哪能活這麼老?」
六十年啊……好漫長的歲月,如果東方靖他真能成為老公公,一定也還是酷酷帥帥的吧,那時,陪在他身邊的人會是誰呢?他還會不會記得,自己在年輕時曾喜歡過一個名叫冬雪的女孩?
他又會不會記得,自己曾任性又自私地想把那個女孩留在身邊呢?
六十年好久、好遠……她到不了。
「我反正活多久,你就得陪我多久。」他霸道的說。
壓下想哭的沖動,她輕輕開口,「……好。」
「下個月我要到美國出差兩星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走走?」他有種奇怪的直覺,不想離開她,彷佛一離開,就會再也找不到她。
「那時孫導演的新戲就要開拍了,開拍前,男女主角都要特訓。」她輕聲說︰「他是磨戲出了名,一旦正式開拍,我們可能好久好久不能見面……最近這一兩個星期我有空,如果可以,你常回來吃飯,我難得賢慧。」兩個星期後,她的情況更不穩定,真的得離開了。
「那就別接他的戲。」東方靖任性道。
冬雪看了他一眼,又轉身不理他了。
他嘆口氣,由她身後擁抱住她。「太久沒見面我會想你,但我的工作又讓我沒辦法老追著你跑……答應我,這部戲之後,別再接這種長時間待在外頭的戲了。」她不在身邊,他真的做什麼都不對勁。這次到美國出差不到一星期,他可就用了很大的忍功才阻止自己開口問林秘書關于她的事。
幸好這一回出差他忙翻了,幾乎淹沒在工作中,才得以克制得住相思之苦。
「……我有點累了。」無法回應他的要求,她只能岔開話題。
「好吧,你睡。」下午還不到六點,他準備下床再去書房處理一下文件,身子才動,她便轉過身來環抱住他。「怎麼了?」
「陪陪我,等我睡了再走。」
他寵溺地輕笑,再度躺下來將她攬進懷里,心里卻忽地想起另一件事——
不久後,在自家飯店,他和馮曉嶧將會有場別開生面的訂婚儀式,喜帖早已全數發出,該受邀的人早都收到了……
他將冬雪擁得更緊,第一次對自己的決定猶豫起來,這樣做……到底好不好?
為了能安心的喜歡她、為了不讓自己愛上她,他機關算盡,到頭來會不會以傷害她作終?
第8章(2)
***
東方靖在車上等著馮曉嶧,她正在一家著名的花店里挑選要布置訂婚會場的花卉,一般而言,這些事情交給專人處理就可以,她卻興致勃勃的要自己打理這一切。
照理說,美人置身花叢中,是多麼賞心悅目的一幕,可惜他無心欣賞,逕自擰著眉想心事。
第四天了,他已經四天沒和冬雪共進晚餐,偏偏訂婚在即,即使他意興闌珊,卻也不得不陪同未婚妻處理訂婚瑣事、和馮家人吃飯培養感情。
前三天晚上他回到家中,餐桌上都會留有她為他準備的飯菜,就算林秘書告訴過她,他有事不能回家與她吃飯餐,她還是會為他留了東西。
除此之外,她又開始重拾畫筆,以前她畫山水、畫飛禽走獸,就是獨獨不愛畫人,不過前幾天,他竟發現她在畫人了。
不是山水畫中偶爾會出現、幾筆成形的小人物,也不是古代仕女圖,她畫的人物……是他!有時只是一只眼,有時是半張臉……可不論怎麼看,他知道那都是他。
中畫與西畫人物差別的地方不在有多像,而是在神韻,這一方面,她的功力倒是非常深,但到底是她天生能手、畫功一流,還是情之所鍾,心之所系,所以才仿他的神韻入木三分,那就不得而知了。
之後,她又買了許多色彩鮮艷的顏料,興致大好的玩起以前不常畫的工筆畫,他想看,卻被她阻止,還神氣的說她要畫一幅曠世巨作做為傳家寶,完工前不準他先睹為快……
傳家寶?她要畫什麼作為傳家寶?這女人……
想起冬雪俏皮的笑臉,東方靖冷峻的神情不由得柔和起來。
馮曉嶧上了車,正好看到他這副神情。「靖?」她低喚一聲,他卻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靖,你在想什麼?有什麼愉快的事嗎?」
最近他常常發呆出神,感覺和她以前認識的他很不一樣,她不只一次看過他露出溫柔的笑容,很清楚那個笑容不是因為她。
東方靖回過神,坐直了身子。「沒什麼。」
能讓一個男人露出這樣春風般笑容的人,絕對是個女人,這是身為女人的直覺,而這樣的危機感,令馮曉嶧越來越不安。
她和東方靖的婚約,是她厚顏請自家爺爺向東方靖的伯父提及的,東方靖意外的沒有反對,于是兩家人便打鐵趁熱的將事情訂下來,可越到事情成定局之後,她反而越不安,因為她越來越感覺得到他的「無心」……
不!既然願意和她訂婚,那就表示他是喜歡她的,她得讓他非要她不可。不管用什麼手段,她都得先加深他們彼此的羈絆……
想了下,她柔情萬千的將身子倚向他,紅著臉嬌羞的說︰「靖,時間還早,要不要上我那兒喝杯咖啡?」都這麼說了,她想她的心意他會懂。
東方靖怔了一下,伸手將她的身子扶正。「曉嶧,明天一早我有會議得早起,現在要早點回去準備資料。」
馮曉嶧尷尬得整張臉都紅了,她這不是擺明被他拒絕了?「靖……」
接下來,他冷著臉閉目養神,車內的氣氛頓時凝滯。
沒多久,車子在馮家豪宅前停了下來,馮曉嶧哀怨的看了他一眼,見他連句哄她的話都不願說,氣得一跺腳下了車。
待司機將車子駛離後,東方靖才又睜開眼,飛揚的濃眉皺起。
越接近訂婚日期,他就越煩躁,對馮曉嶧也越不耐煩,甚至連虛與委蛇一番都不肯。
錯的人是他、卑鄙的人也是他,她只錯在不該喜歡上他。
原來,當心中有人,要對另一個女子溫柔是那麼困難的事。原來真心喜歡上一個女人,要他再去擁抱別人,又是那麼的勉強……
他煩躁的扯松領帶,重重的吐了口氣。
回到家中,不到十點,他有些訝異冬雪沒在他開門的第一時間就出現。
他先到書房,燈是暗的,到他的臥室,也沒人在里面,于是急忙轉往她的房間。
听見急切猛力的開門聲,冬雪不明所以的回過頭。「怎麼了?」
看到她,東方靖松了口氣,倚在門邊看著她整理東西。「你在做什麼?」地上大大的行李箱被攤開,一旁還放著一疊一疊整理好的衣服。
「要出去那麼久的時間,東西總得先整理。」她說。
他皺眉大步的走過去,拉起她的手離開房間,到他的起居室。
「要整理明天再來整理。」最好是他不在家的時候再整理。他討厭這種明知道她要走自己卻無力阻止的感覺。
「帶我來這里要做什麼?」
「今天這一整天的時間,你都做了什麼?」他什麼都不要做,只要抱著她、感覺她在身邊,這樣就夠了。
「林秘書沒跟你說?」
「我沒問他。以後我會直接問你,听你的聲音。」想念一個人時,見不到面,能听听聲音也好。
「今天哪……我自己弄了早餐、午餐,其他的時間都在作畫,然後睡午覺……作了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