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曉嶧家世、人品都是上上之選,對他有心,兩家人對聯姻一事也樂觀其成,馮伯父已不只一次暗示他,馮家二老對這件事很期待。
私事打擾不到十分鐘,接下來的時間,東方靖再度淹沒在一堆公事中。等他從公務里抽身,開完最後一場和美國分公司干部的視訊會議後,時間已是凌晨一點三十二分。
他原本打算在辦公室里附設的休息室住一夜,可一想到明天開會要用的文件放在家里,因此只得回家去。
走出公司在門口等待司機時,他忽然想起那名奇怪的女子,這麼晚了,她不會真的還在騎樓下站崗吧?
他往先前的方向望過去,騎樓下的台階角落果然有道白影,仔細再看清楚,原來是她環著雙臂在睡覺。
不悅地眉一蹙,他越來越不明白她了。說她是拜金女,將他鎖定為目標想接近,但她的行為看來又不像。如果是,那只能說她的手段夠特別、夠高招,因為他完全看不出來。
味道……就只因為這個莫名其妙的理由嗎?為了她那句話,他連常用的古龍水都換了,她還能聞到什麼味道?
對外,他從沒說過遇見她真正的情況,包括連最信任的林秘書也一樣,他只說自己在冰宮里發現失溫無意識的她,就這樣。
在確定她沒什麼「異于常人」的生理狀況後,他已經催眠自己當時只是眼花,也許還有點幻覺,她的出現沒什麼好大驚小敝的。
他皺著眉要自己別再胡思亂想,卻忽然听到邪里邪氣的曖昧口吻——
「嘿嘿,可愛的美眉,這麼晚了,你在這里等誰啊?」
睡夢中的女孩聞聲受到驚嚇,抬起臉。「嚇!你……你們……」靠這麼近做什麼?
對方訝異她的美貌,笑得更開心了,還伸手去模她的臉。「哎唷……是個大美人耶!」
另一名男子也差點沒流口水,猥瑣的笑著,向同伙人使了下眼色。「好貨色,帶回去黑皮一下。」說完伸手就拉住她的手。「乖乖跟我們走!」
「不要!你們走開!放開我!放開我……」尹冬雪雖然努力的抗拒,力氣卻敵不過男人,她被強行拉倒在地,拖行了好幾步。
「三更半夜的,你叫……」對方話未說完,肩頭便被人拍了一下。
「放開她!」
一轉頭,他們對上一個高頭大馬的男人,渾身散發出狂狷的氣勢。「你……你是誰?」
「她等的人。」東方靖冷冷看著眼前的兩名男子。「你們有什麼事嗎?」
兩人吞了吞口水。這男人少說有一百八以上,拳頭看起來又很硬,況且不遠處停了一部高級轎車像是在等他……
衡量一下情勢,即使到嘴的鴨子飛了很不爽,可識時務者為俊杰,兩人只得訕訕的走了。
「謝謝你。」危機解除,她低下頭,不知為何不太敢看他。
第2章(2)
東方靖橫了她一眼,伸出手幫她一把,將她由地上拉起來。「你以為每次都能有這樣的好運?」
「我只是……只是……」
「怎麼不說完?」他的語氣完全沒有耐性。「因為我的味道令你安心?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相信?」
又要罵她了,這個人真的很不友善。「你這樣……害我對你的印象變差了。」
他冷笑出聲,「我沒差。」
「但我有差。雖然你脾氣壞、愛罵人又沒愛心,可我還是認為你是個好人。」
「不用了,我本來就不走好人路線。」他眯了眯開口,「你听著……」
「等一下!」她連忙打斷他的話。「你可不可以先……先不要罵我,因為我好困了。罵人就要罵得對方能記得,我現在腦袋糊糊的,你罵了也是白罵,太浪費了。」
東方靖臉都綠了,真的是敗給她了。
「真的好累哦,等我睡一覺後,你要我听什麼我都听。」
時間這麼晚,正常情況是該就寢了,何況她還是個病人。看她一臉疲憊,他又能怎樣?只好不甘願地抿起嘴,把話咽回去。
「我四、五天沒有好好睡一覺了,好累……」
聞言,他的火氣又冒上來。「沒人叫你這麼累。」一不留神,她說著便又靠了上來,一靠近,他就隱約嗅到一股怪味。「這幾天……你到哪里洗澡的?」他直覺不妙的問。
安心的味道圍繞,舒服得昏昏欲睡之際,她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幾天沒好好睡,就幾天沒好好洗澡。」
這女人!「你給我起來!洗完澡再睡!以後要敢一天不洗澡,休想我會理你……」
***
有時候,事情的發展還真是令人無法掌控。
從小,東方靖就憑著超凡的冷靜和縝密心思安排好自己的一切,從沒有什麼事會在他意料之外,他討厭生命中出現意外,那對他而言,是人生規劃失策的危險地帶。
人生中的三件事——自己的事、別人的事、老天的事,他自有一套辦法。在「自己的事」中,他完全掌控;「別人的事」若認為有必要去左右,他也不會放過,至于「老天的事」,是他目前唯一無法觸及的,生老病死,他交給上天。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救回來的嬌小女人,這「不干他的事」的意外,居然左右了他的人生規劃。
這是父母英年早逝留給他的重大啟示。
一般人對他的拒絕,沒人敢不放在眼里,更遑論女人這種天生心髒不夠強的動物。知道他不樂意她接近自己,她的確不太打擾他,就這樣徘徊在他附近,又不至于太接近的距離。
只是因為味道令她安心,這樣她就能追逐他跑?他無法理解,也覺得失之輕率。
東方靖把她帶回自己家後,待兩人都洗完澡,才提著醫藥箱走進房間。「你的傷明明還沒好,為什麼出院?」她換上了他的T恤,過大的尺寸足夠遮到她的膝蓋。
「欸……也沒那麼嚴重啦。」她笑嘻嘻的看著他,很高興他收留了自己。
舊傷未癒,今天那兩個輕浮男子又讓她增添新傷,她膝蓋破皮,手腕也有瘀青……這女人一定得這樣,搞得自己全身是礙眼的傷嗎?真令人火大。
放下醫藥箱,他沒好氣的說︰「你是女孩子,要會保護自己,這麼晚了還在外頭游蕩,擺明是給那些渾蛋有機可趁。」
「前幾天都沒事啊……」
「這種事能賭嗎?」光是想到那兩個男人不顧她意願強行拉她走的畫面,以及萬一自己沒有及時出現的話……他就一整個惱火不已。
「我沒有賭,只是……我沒有地方去。」
「那為什麼不乖乖住院?」一說完他便沉默了下,這句話問得有些可笑,一個喪失記憶的女人,住院也只是暫時的,終非長久之計。
她嘆了口氣,幽幽地說︰「待在醫院,刺鼻的藥水味讓我很焦慮,如果你一開始就沒出現,也許我還能比較安于那里,可是……你來過了,我找到安心的感覺,焦慮就變得無法忍受,于是只能一直追逐著你。」她也不想這樣,但問過安醫生自己的狀況,卻是道無解的問題。
什麼時候她會恢復記憶?沒有人知道,也許下一刻,也許一兩天後,或許一兩個月……甚至終其一生都想不起來也有可能。
她想恢復記憶,不想每天像這樣過得渾渾噩噩的,所以只能巴住不太喜歡她的東方靖先生。她深信這個令她感到安心的男人,一定有助她恢復記憶。
「你的說詞,我還是無法相信。」
「沒關系,畢竟所謂的安心,感覺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拿不出實質的說法取信于你。」她打開藥箱,取出瓶瓶罐罐,蹩腳的處理著自己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