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之前她的就寢時間比十一點早,可搬到這里不到一星期,她很自然的到十一點左右才會就寢。等門好像快變成她的習慣了。
不過今晚都快十一點了,她還是半點睡意也沒有。今晚的風雨特別大,照理說住在這種隔音良好的高級公寓里她是听不到外頭的動靜的,可因為外頭的大樹有一大片枝葉正好落在她住的那間房外頭,平時徐風吹拂還听不到什麼聲音,可遇上像這種吹得整棵樹像在搖頭晃腦的強風,樹葉會拍打著落地窗,要她不注意到外頭的動靜真的很難。
又是風又是雨的天氣,總讓她焦慮又不安,那讓她聯想到父親走的那一晚。
在那之前,炎熱的天氣若下場雨,再刮點風,總會消些暑氣,夜里會好眠些。
可打那之後,她討厭有風有雨的夜,那讓她的情緒變得焦慮、坐立難安,有人陪著還好,沒人陪伴她會沒法子入睡,甚至,她有過在這樣的天氣里跑到麥當勞混一夜的記錄。
偏偏她一個人枯坐到天明的新婚夜也是這樣的天氣。
這樣的天氣,真的很討厭!
看看牆上的鐘,快十一點了,算算時間,戴雍快回來了吧?
丙然,不到十分鐘,玄關處即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黎靜軒心上的大石頭像是落了地,忙奔往玄關處迎接他。
退開門後,戴雍很習慣的向客廳的某個位置看一眼,可今天門一開,卻見黎靜軒就站在眼前,他有點驚異。
「你……你回來啦?」
看了她一眼,把皮鞋換下,穿上室內拖鞋。「你干麼這麼開心?」該說……她像是松了口氣的樣子。
「哪有。」
「有,你現有的神情讓我想到黑先生。」
「黑先生?這里的住戶嗎?」
「算是吧。」他促狹的看著她。「黑先生每次看到管理員都會很賣力的搖著尾巴。」
黎靜軒一怔。終于知道「黑先生」是誰了,不就是管理員養的那只混血黑色拉布拉多。「喂,我才不像它!而且我沒有對你搖尾巴!」
「那是因為你沒有尾巴可以搖。」
「……」輕松一句話,堵得她一時無話好說。
兩人由玄關一路斗嘴上了樓。住到這里的日子,好像每天都在發生同樣的事。
斗嘴?和戴雍?黎靜軒怔愣了下,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這三年果然變了很多,三年前的她把戴雍當成天,什麼都是他說了算。說不定他說她像「黑先生」,她還會吠兩聲給他听听。
久久听不到她的聲音,戴雍回頭看。「生氣了?」
「才不會。像黑先生也不賴,起碼它有個對它呵護備至的主人。」
「我對你不好嗎?」
「你不是我的主人!」
戴雍笑了。「變聰明了。」又轉回身。
「是啊,和奸商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不變聰明,怕命活不長。」黎靜軒又在他背後扮鬼臉。
突然發現今天他手上除了公事包外,還多了數枝成束、襯著玻璃紙的紅玫瑰。
她訝異的看著花。「你買了花啊?」
「參加應酬,那家店今天有活動,這是活動的禮物。」
「這個……可以給我嗎?」
上了二樓,他將花遞到她面前。「喜歡就拿去吧。」
「謝謝。」黎靜軒頓時眉開眼笑。「不過得勞煩你找個瓶子幫我插好,再拿到我房間。」
「你還真奇怪,上一回要送你首飾,你還要秘書傳了罵我的話,這回我不過轉手將人家店里辦活動不具任何意義的花送你,瞧你開心的。」
「有什麼好奇怪的?這花很漂亮,挺賞心悅目的,我看了很喜歡。」她誠實坦白心情。
「要你自己去挑個首飾,難道你會挑個‘不堪入目’的來氣自己嗎?」
「當然不會。也沒有哪個設計師會拿昂貴的寶石去設計一個‘不堪入目’作品好嗎?」戴雍的話真的很妙,讓她輕松的回答,「我呢,不過是純粹拒絕你的道歉罷了。誠心的一句‘對不起’對我來說,比送我一大顆鑽石更能讓我接受。」
「我以為只要是女人,後者比前者更能顯示我的‘誠心’。」他認識的一些女人確實是如此。
「我清楚你有得是錢,買得起任何一款首飾替你安撫女人。可是我又不圖你什麼,當你遲到的時候,我很清楚自己要的只是你的一句道歉和將心比心,當我沒等到人時,我當然要把我心里的不快告知你,至于你習慣用來安撫女人的貴重首飾,留給能被那些東西安撫的女人吧。」
戴雍眯眼看她。「你在告訴我,你是與眾不同的?」
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一件事——他被黎靜軒吸引了。
在短短一星期的時間。
三年後再見到她,她的外貌變化不大,可言行舉止和談吐時的神情,卻和三年前有很大的不同。那種不再凡事依賴、事事得靠人的堅強特質外,她的溫柔依舊,尤其她眉宇間的自信和慧黠,留給人強烈的印象。
不同于他認識的一些個性獨立、長相出眾的女人鋒芒畢露,她的低調和安于平凡,更顯現出其特殊的特質和讓人不得不多看一眼的魅力。
他承認,他開始對她感興趣了!
黎靜軒揚眉,舉高兩只棒球手自嘲著,「如果你指的是這雙棒球手,那麼的確是,它們確實夠與眾不同。」
「還是希望我道歉?」
「那倒不必,我罵都罵過你了,你若道歉的話,不就換成我欠你。」
戴雍點了點頭,替她打開門。「進去吧,時候不早了。」
「嗯。晚安。」黎靜軒走了進去,他又替她帶上門。
一回到房間,落地窗外的風雨仍沒停歇,也沒有緩和的趨勢。
真的很討厭吶!
外頭風雨依舊。
黎靜軒努力的忍,忍到了快十二點時終于忍無可忍。她真的很討厭這種內心低氣壓,像隨時有什麼可怕的事要發生似的,令她不安。
跳下床,她心想,快十二點了,運氣好的話也許戴雍睡了,那麼她偷偷的跑到他房外窩著,他應該不會發現吧。
費力的打開房門,她往戴雍的臥房探了探……
太好了!門縫沒有光透出,該是熄燈就寢了。回到房間用腋下夾著被子,偷偷的往他臥房外前進……
十分鐘前戴雍準備就寢之際,忽然想到林秘書說的,美國泰爾先生約莫十二點會將一些密件傳過來給他,那份文件關系著宇鶴集團。
當他的商業間諜友人泰爾提到,宇鶴集團正一步步的踏入一個錯誤的投資陷阱時,他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多事?後來想,他和宋筱喬也算是朋友,這點忙他是該幫的。
只是把一份資料送到她手上而已。
待他收拾好東西上樓,朝自己臥房走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黎靜軒裹著薄被,靠坐在他的門板上睡覺,活像哪里來的游民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
黎靜軒其實並沒有睡著,這樣依靠著門板很不舒服,她只是閉目養神。驀地,感覺上好像有人在看她,她緩緩的睜開眼,正好對上戴雍打量她的眼,她眨了眨雙眼,像是想眨掉幻覺似的。
「哇啊——你你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這句話該是我要問你的才對吧?這麼晚了不睡覺,你在這里干啥?」瞧瞧他門口有什麼,棉被、枕頭?原來他的臥房外還能自成天地耶!
「我……那個……」
「別告訴我,這星期以來,你每天都守在我門口睡,我會害怕的!」
「才沒有!你真當我是黑先生!」黎靜軒脹紅了臉。真是丟臉丟到家,他的房間明明暗暗的,還以為他睡了,原來他人根本在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