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戴雍!你要去哪里?戴雍……」臉色蒼白、氣質荏弱的嬌小女子狂奔下樓,在高大男子往玄關處接近時,及時拉住他的手,下一刻,卻被他輕易拉開。
「我要出門了。」戴雍語氣不耐煩,冷冷的眼盯著已被他拉開約莫一步距離的女子。
他極不喜歡別人的踫觸,即使是眼前這位名為他妻子的女子也不例外。無奈用在別人身上極好用的拒絕,好像無法傳達給她。
幾個小時前剛成為他妻子的黎靜軒仍眼巴巴的看著他,對于他刻意的保持距離視若無睹。
「出門?這麼晚了你還要去哪兒?更何況今晚……今晚是……你等一下就回來嗎?」說不出「新婚之夜」,可一張臉已經紅透。
這房子好大,雖然所有的裝潢擺飾是她自己布置的,可一個人在家她會怕!尤其今天又是風又是雨的,更加令她焦慮不安。
她一直習慣有人陪伴,爸爸還在的時候,即使他常不在家,也還有佣人可以陪她。後來爸爸走了,家中的繁景也不再,可沒關系,今天她結婚了,有了名為丈夫的家人,她不會再寂寞了。
「不會回來了。」他動手松扯領結,今天演了一天戲,夠累的了!
黎靜軒聞言一怔。「這里……不是我們的新房嗎?不住這兒,你要去哪里?」
「這里是‘你’的新房,不是我的。」
「可……可是……」她小小聲的說,小手再度攀上他,「我們結婚了,夫妻不是本來就該住在一起……」
戴雍決絕地再度掙月兌了她的手,慢條斯理的走回沙發坐了下來。「有些事,我想你還弄不清楚。」這丫頭打小被保護得太好,根本不懂得察言觀色,話說得含蓄或點到為止她听不懂,他決定一次把話說開。
雖然不懂他為什麼這麼說,黎靜軒還是跟上他的腳步,選擇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
「我不清楚什麼?」他眼底的冷漠令她不安,雖然他一向如此,可今晚的他格外的冷,那股冷像冬夜的風、像利刃,讓她有點招架不住。
戴雍厲眸冷凝的看著她。「我們結婚的理由你應該很清楚,那只是承諾,只是義務,甚至是為了報恩。」
「但……我們結婚了。」她只要知道這點就好,其他……婚後會改變的,她一直這樣相信。
「因為我承諾過你父親,我會娶你。」
「你當時……可以拒絕的。沒有拒絕就表示,你……你是不是對我也有一點點感情?」強迫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她不禁臉紅了。
聞言戴雍嘲諷的勾揚起嘴角,不介意把話挑明。「你父親收養了我十二年,養兵千日,用在一時。」
他原是是個父母不詳的孤兒,國小一年級被黎靜軒的父親黎佑振收養前,他待在一家育幼院,直到高中畢業前夕生父才找上門,之後才認祖歸宗。
「如果你不願意,我爸不會強迫你。」
黎佑振是何許人也,強迫這樣拙劣的手段不是他的行事作風,黎靜軒真的太不了解她精明的父親了。「面對一個朝不夕保的老人,你希望我怎麼回答?拒絕他,讓他走得不安心?」
「……」她壓低眼瞼,一時語塞。
「娶你和處理他的財務問題,是我唯一幫得上忙的。」他看著她,痛恨她那張清靈淨雅,不知人間疾苦,單純天真到令人嫉妒的臉。「雖然令尊是個出色的建築名師,也算得上精明,可容我說一句,他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料。‘名揚建設’一開始是頗有氣勢,可近五年來推出的新案一再虧損,直到老人家仙逝為止,公司財務缺口已達二十億不只。」
「二……二十億?」黎靜軒訝然。她隱約知道家里的經濟狀況大不如前,可是……她不知道財務這麼吃緊。
看她一副完全狀況外的表情,戴雍一點也不意外,冷哼一聲。「他顯然沒讓你知道,還是像以往一樣嬌寵你,把你照顧得好好的,讓你完全不知道外頭早已是狂風暴雨!」
同在一個屋檐下十二年,看都看煩了。待他年紀稍長,照顧黎靜軒就成為他的責任,那絕對不是件輕松的事,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你……你既然答應我爸和我結婚,就不該扔下我一人搬出去。」說出這些話時,黎靜軒臉紅了。她居然需要說這些話留下戴雍。
陡地,她想到一個問題—她的婚姻難道要用這種方式維持嗎?
什麼都是「你答應我爸……」,她真要自己的婚姻變成這樣?即使她厚顏無所謂,戴雍呢?他是個極度自我,厭惡被任何有形無形壓力約束的人,這樣的事會令他很困擾,然後對她更加厭惡吧
「娶了你和同不同住並不相沖突。」
「你答應我爸要照顧我的,不同住……如何照顧我?」想到戴雍的心情,她臉壓得更低,絲毫不敢抬頭看他,生怕在他眼中看到不屑和鄙夷。
「這房子是我買下,登記在你名下。婚前,我匯了一筆錢到你戶頭。」他從手提包里拿出另一本存折。「這本子是以你的名字開戶的,里頭有兩千萬。我想只要不揮霍,我每個月會再匯二十萬到你戶頭,應該夠花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震驚的抬頭看他,霎時理不出頭緒。
「錢不是萬能,可沒有錢萬萬不能。更何況……這對目前的你很重要。我無意傷人,可這是事實。」他已經照著黎老的意思娶了他女兒,至于如何照顧她,應該可以照他的意思了吧?
黎靜軒臉紅到快噴火了。戴雍的話令她困窘,感覺自己像負擔,像乞丐!他的話……很有傷人的力道。想她一個家道中落的柔弱千金,錢能保有她還是個出手闊綽的千金,是不?
「這就是我照顧你的方式。除了一紙證書和錢之外,我什麼也無法給你。」他看著她,很清楚她要的是什麼,所以再給予她最後一擊,「靜軒,我不愛你。以前不愛,現在不愛,未來也不會!」
打從他認祖歸宗後,黎老就開始為今天布局,總有意無意的提到要他照顧黎靜軒,跟他要人情。
他恨透了別人左右他的人生,偏偏他欠黎老人情賴不掉。畢竟十二年的養育恩情是事實!
黎靜軒又羞又急,眼中噙著淚,試圖捉住一絲希望。「你沒有試過,又怎能如此肯定?」
他笑了。「你給我的感覺從小時候到現在完全沒變,像女蘿!柔柔弱弱的,只能依附著強健的其他植物……而我討厭凡事依靠、依賴性強的女人!靜軒,你該清楚,你從來就不是我想要的女人。」他的母親就是這樣的女人,倚賴著他的父親,當父親因為家族壓力而另娶,頓失依靠的她就日漸枯萎的倒了。
是啊!戴雍喜歡的女人一直都是獨立美艷型的女子,那種利落精明干練是她怎麼學也學不來的。
「為什麼女人得要獨立?」她不自覺提問。從小被教導男主外、女主內,她渴望像媽咪一樣成為人人眼中的閑妻良母,讓丈夫無後顧之憂的全力為事業打拚。
這樣的小女人在戴雍眼中就這麼沒有魅力嗎?她以為即使對外、在事業上,她不是個能為丈夫加分,成為他好幫手的女人,起碼能為他提供一個溫暖的家。
原來她能給的和戴雍想要的差那麼多。
「你連要承認不是我的菜都有這麼困難嗎?」
黎靜軒沉默了下來。第一次感覺到戴雍是真的不喜歡她,甚至是……有點厭惡她。被暗戀了好久好久的人用不屑的眼神看著,原來是這麼難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