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腦科權威,在安赫緒這種大企業家面前,孫耀明還是得捺著性子解釋,「安先生的問題不大,其實像你這樣的患者,每個人的情況也不盡相同。有些人很快的就恢復記憶,有些可能隔了幾個月、幾年,當然,也有人終其一生都沒有恢復記憶。」
安赫緒的神情更不耐了,他用手輕揉著微疼的太陽穴,睜開了冷眸,不客氣的質問︰「所謂的腦科權威的程度就只有這樣?」他沒有辦法針對他的個案予以解釋,只能用其他患者的經驗給他一個「可能」的解釋。
「……我很抱歉。」
「請取消我之後的回診預約,我不會再來了。」他倏地起身,即使沒有大聲咆哮,但那張降至冰點的臉,任誰也看得出他的脾氣在失控邊緣。
一直到他步出診療室,孫耀明才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出來吧,冷醫師。」
在他位子的正前方有一面布幔,由里頭走出一名長相秀麗的年輕女孩。
「真不曉得你怎麼會對這號人物好奇?我可是每次在他回診的日子,都得先到一樓要個幾顆胃藥備用哩!」
冷月韻算是他的學生,在她還是實習醫生的時候,他曾當他們那一組的指導老師。
她是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學生,年紀小、成績卻是一流的,而且膽大心細,這樣的孩子,她的未來令人期待。
只是……如果沒有記錯,她好像因為私人因素而留職停薪了許久,至于什麼原因,既是私人因素,他這外人也不好過問。
「老師,他的脾氣一向都這麼壞嗎?」雖然她現在也是醫生了,可她還是叫孫耀明為老師。
在她的印象中,除了喪失記憶時安赫緒是個好好先生外,其他時候的他,頂多就是很壞心眼,可也沒像今天所看到的這樣,像只剌帽似的。
「剛開始還好,可最近幾次的回診他脾氣越來越壞,而且還會作人身攻擊。」孫耀明是個好脾氣的醫生,很能體諒病患焦急時的口不擇言,「我想……他失去的那段記憶對他來說很重要吧。」
「都已經喪失記憶,他怎麼還會知道重不重要?」冷月韻的語氣幽幽的、淡淡的,有抹刻意想隱瞞的憂愁。
「欸,人呢,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不!應該說人的直覺、第六感雖沒什麼科學根據,可那樣的冥冥中的力量又不可忽視。」他是個醫生,照理說是科學的超級信徒,可接觸多了一些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漸漸的也就能接受一些非科學的東西。「所以呢,有時候腦袋無法記得的東西,也許被這里記住了。」孫耀明比了下心髒的位置。
「老師的答案令我訝異。」
「哈哈哈……我只是覺得科學不是萬能,數據也不是真理,有時從不同角度看東西不是有趣得多嗎?」
「老師,如果那段對他而言很重要的記憶,他一直想不起來會怎樣?」
「就像現在這個樣子吧,焦慮、憤怒,很多負面情緒會一直累積,我遇過的病患還有因此而性情大變的。有時候,不要小看一些情緒反應,憂郁、躁郁癥一開始的狀況也只是單純的情緒差而已。」
冷月韻驚駭的瞪大了眼。「那怎麼辦?」
「其一,祈禱他快快記起那段記憶;其二,他自己終于想開、能放下了。可說真的,接觸了安赫緒先生近一年,我發現他的性子是很執著的那種,只怕第二種情況發生在他身上是有點困難的。」
冷月韻的小臉一瞬間刷白了,膽戰心驚絕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喂,冷醫生,你的臉色怎麼突然變得那麼難看?」空調這麼強,她額上竟然還有細細的汗珠!
「沒、沒事。」
孫耀明從下層的大抽屜里拿了一瓶高單位營養果汁遞給她。「身為醫生,自己的健康可要管理好。」
「謝謝。」
「不過我真的很好奇呢,是什麼樣的經歷,讓安赫緒這樣有權有勢的大企業經營者,即使在喪失記憶的情況下還這麼在意?想必是一段刻骨鏤心的回憶吧。」
是啊!那是一段快樂到希望時間能就此停住的美好時光!
可在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那只能是遺憾。
「老師原來是這麼風花雪月的人。」
「哈哈,別看我老了,年輕的時候你師母那冰山美人,就是被我用一堆的情詩和情書硬給攻陷的!咳……雖然她老是對外說,她只是不希望台灣又多了一座垃圾山。」
冷月韻笑了,因為感受到老師和師母之間深厚的感情。
孫耀明看著她依舊蒼白的臉色。「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對安赫緒有興趣嗎?」
啜了口果汁後,她慢條斯理的說︰「因為啊,他是護士們群集討論的對象,不看一眼就太對不住自己了。」她笑。
早知道這問題一定會被問的,答案早想好了。
「啊!原來冷醫生也開始懂得注意異性了嗎?哈哈哈……」
「什麼意思?」
「啊,我曾經以為你是蕾絲邊呢!而且和邵薔醫生是一對。一直到後來她未婚夫也到醫院來任職,我才發現原來你們真的只是好朋友。」
「……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別生氣,你也知道醫生的工作是枯燥乏味且壓力又大的,偶爾總要來一點茶余飯後的八卦增添樂趣嘛!」
「……」她能說什麼?
「不過話又說回來,安赫緒還真的是長得挺帥的,除去他那越來越魔鬼的壞脾氣,外型、身家條件還真是女孩子憧憬的白馬王子,也怪不得成為護士們討論的對象。可討論歸討論、覬覦歸覬覦,人家是‘已婚總裁’了,死會了啦!啊,他那美麗的老婆我見過本人喔!」
是啊,他已經結婚了。一思及此,冷月韻的心糾結了起來。不能想!不能想……不是對自己承諾過,不要再在意他的事了嗎?
錯誤的事就該讓它結束,當斷不斷,以後會很難了斷。
「老師也跟流行去參加什麼時尚派對嗎?要不你怎麼會見到本人?」她用開玩笑的方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在她的印象中,楊羽真常出現在一些時尚派對。
「怎麼可能?那種膚淺的玩意兒!」孫耀明想了想,似乎在考慮什麼,猶豫了半天才說︰「這也算是豪門秘辛吧!喂,你知道嗎?我上一次看到她,是在深夜時刻熊醫生的婦科診所。」
「啊?」
「那時我在老熊那兒泡茶,他神秘的說有個公眾人物待會兒要過來,後來看到人才知道是楊羽真。」
「深夜看婦科?」
「其實公眾人物怕惹人注目,有門道看深夜門診也沒什麼奇怪的。只是我原以為只是一般婦人病,了不起大概也只是想趕快懷孕,可令我訝異的是……」孫耀明神秘兮兮的看了看門口,「她要墮胎!」
「墮……墮胎?」
「是啊,老熊說胎兒約莫九周左右。」
冷月韻愣了一會,才問︰「為、為什麼?安赫緒是獨子,楊羽真懷孕對安家而言該是天大的喜訊才是。」
「是啊,我和老熊也想不透。」
兩人無語,皺著眉思索了半天,孫耀明先回過神笑了出來。
「喂喂,別人的事我們想得這麼認真干什麼?吃飽閑著!也許楊羽真只是想多享受幾年夫婦倆的浪漫生活。」真是!怎麼突然發現自己還挺八卦的!
冷月韻這也才回過神的瞥了一下牆上的鐘。「天啊,下班那麼久了!完了,我和邵薔有約欸!」她匆忙的起身,「老師,我要先走了。」
「等等!」
她止住了步伐。「什麼?」
「剛才我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