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
「她不好相處。」
「噗--哈哈哈……這種感覺就像是听到頭號問題學生說第二號問題學生有問題!」張棟梁斜睨了他一眼,「就我所知,好像也沒人一開始就說你好相處。」
展懷燻可能是因為生于家道衰敗的企業後代,且父親早逝,幼時受盡人情冷暖,後來因為家里實在太窮,他母親得放段,到圜洋集團給孫家老夫人當秘書。
後來展夫人車禍死了,展懷燻在親友問像顆皮球似的給踢來踢去,幸而圜洋的老夫人一向疼愛他,因此透過關系領養了他。
然而,孫家是豪門世家,復雜的人際關系,親友間為了自身利益的爾虞我詐、不擇手段,令展懷燻成長在更無溫情的世界。
所以他對人的態度一直是淡而有禮,對誰都不熱情,即使再喜歡一個人,也常因為感情表達太過內斂而顯得冷淡。
這一點要不是打小認識他,還真的沒法子了解。
「你的意思是,要我再給她時間?」他的眉微地攏近。
「NO!NO!NO!是她再給你一些時間。」張棟梁一笑,「我說過,你們絕對是很契合的一對工作伙伴,只不過需要時間去了解這點。」
楚正璘能力強,只可惜關于人際關系方面的適應力太弱;而展懷燻則是個精明能干的上司,可卻常用自己敏銳的第六感去評斷一個初相識的人。
當然!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在這種時間就是金錢的時代,可以替他節省很多時間,可像楚正璘這樣有才能,卻無法在短時間就展現出來的人,卻會被他淘汰。
這樣的兩種人,照常理來說是不太容易有長期共事的機會,因為沒有足夠的時間看到彼此的優點,可說真的,因為他分別清楚這兩人的優缺點,如果可能,他很希望這兩人搭搭看。
人的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也沒這麼短,實在沒必要什麼事都以第一印象為憑據,尤其是對人。
一個是他看著長大的忘年之交;一個是他當女兒寵信的部屬,他對他們有不同的期待。
「你不覺得她能力很好?」張棟梁故意問。
「說實話?」
「廢話!」
「非常、非常的糟。」
以為張棟梁會替楚正璘說話,可他卻是很不客氣的笑了出來。「那她對你的印象也一定非常、非常的糟。」
「你們套過話嗎?」
「什麼?」
「她親口答復我的,對我的印象非常、非常的糟。」他揚眉,「只是我不懂,印象不好和能力好不好有什麼關系?」
「這就是正璘有趣的地方。相信我,一個一流大學畢業,精通多國語言,又是我大力推薦的人,能力絕對不會太差。」
展懷燻皺眉,「老張,我不喜歡浪費時間在沒有必要的事情上。」
「你覺得當伯樂是在浪費時間?」
「楚正璘會是千里馬?」
「如果你當個她『認可』的上司的話,她會是千里馬。」
「她現在真的一點也不像千里馬!」他在心里長嘆。相處了一個多星期,他真的看不到她的能力在哪兒?成天恍神、小失誤不斷,並且不斷在挑戰他的忍耐極限!
用冷水泡咖啡也就算了,他習慣不加糖的咖啡,她卻給他加一堆糖;中午叫外賣,他在用餐上其實不挑食,算得上好養,只是他不太喜歡蔥蒜的味道,哪知他不說還好,交代下去的結果就是--
蔥爆牛肉、蔥花蛋、青蔥豬肝湯,切片的香腸旁還放了一堆青蔥像在嘲笑他!
她根本就是惡整他!
說真的,把他到目前為止所有的耐心加起來,都沒有這一星期多。他發誓,只要她繼續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淨做一些兩光事件,他不知道哪一刻、哪件事情會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的耐性已經到了臨界點了。
「那像什麼?」
「得了被害妄想癥的刺蝟!」
張棟梁又是一陣大笑,「噢!小老弟,別人說你很冷、很嚴肅,我卻覺得你是冷面笑匠,很能耍寶。」斂了斂笑意,他偷偷的回頭探看了一眼,生怕山東大妞準備拿掃帚趕人了。
「刺蝟……正璘都承認不喜歡你這上司了,你這樣形容她我可以理解,只是被害妄想癥?我離開前她沒這怪癥頭,莫非是你激出來的?因為懷疑你這上司會對她不利,因此無時無刻不草木皆兵?」
展懷燻冷冷的看著他,「她以為你會棍前退休,是因為公司內部的派系斗爭,而我這接任你位子的人,當然就是把你逼走的人。」
鮑司早就鎖定他來接任的位子,只是防著一些擔心自身權益受損的「有心人」有動作,因此才一直沒將消息放出去,即使到後來還開了場臨時董事會公開投票,叫一些人閉嘴。
張棟梁是孫老夫人的心月復,他可以明白他對外隱瞞病情是為了讓他有更充裕的時間,得以完成手上的一些大案子,也使一些覬覦總經理位子的人,沒有時間要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或布局,可……
「為什麼你要防楚正璘?」
張棟梁只是笑了笑,他當然明白展懷燻是在問他,既然她算得上他的心月復,為什麼卻對她隱瞞生病一事?
然而,有些話……太傷感,並不適合。
沉默了一會兒,他轉了話題,「對了!我一直忘了一件事兒,既然你今天來了,我正好交給你辦。」
話題怎麼變了?「什麼事?」
「下回來,把辦公室桌上的那盆仙客來幫我帶過來。」最後一次進公司收拾東西的是他家夫人,因為那時他情況有些不好的住進了醫院,她大概以為那盆花是公司的美化盆栽,因此沒一並帶回來。「那盆小花長得很好吧?那可是正璘送給我的。」
「那個……」展懷燻有些尷尬的支吾。
「有什麼不對嗎?」
「我有花粉癥,David小心過頭,所以……他在整理辦公桌時,順手把那盆花給扔進垃圾桶了。」怪不得、怪不得……楚正璘看到垃圾桶的盆栽時,那雙大眼有一瞬間彷佛起了潮!
好狠呢!「那……正璘她知道這件事嗎?」
「她盯著垃圾桶里枝葉折損的盆栽看了很久。」
「她一定恨死你了!」
展懷燻苦笑,她自己都不否認了。倒是他今天終于更進一步的明白,為什麼她這麼討厭他了。
兩人沉默之際,賢淑的張夫人端來了一壺養生茶。
「大嫂,謝謝。」展懷燻接過了她遞過來的瓷杯。
「沒什麼好招待的,就當潤潤喉吧!」張夫人雖然是英國人,可她嫁給張棟梁數十年,中文說的可一點也不含糊。
接著也倒了杯茶給丈夫,為了讓兩個男人可以暢所欲言,她很快的就又下樓下去了。
「咱們哥兒倆這麼久沒見面,是該開紅酒慶祝的。」張棟梁有些苦笑的嘆了口氣,「年紀一大,什麼問題都來了。連開個酒慶祝都得忌諱這兒、忌諱那兒的,真是!」想他年輕的時候,身體可好得像頭牛一樣。
求學時代家窮,在孫家當家教,大學畢業後進圜洋,有時卯起來工作,有三天不曾闔眼的紀錄,大伙兒叫他拚命老張咧!
如今都當上了人人眼中「養尊處優」的總經理了,才稍稍勞心一些,那顆沒用的「心」就跟他吵著汰舊換新。
哇!沒用。
「不急,來日方長,紅酒就留著慶祝你康復後開吧!」展懷燻一笑,冷漠的神情掠過關懷和憂心。「不過這回……美國那邊的醫院已經準備好了,你可別又臨時改變主意了。」
「行李都先寄去美國了,老婆子成天盯著,我哪有機會改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