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好復雜,好像怎麼做都不對。
思考過後的沐荑激動得發抖,可卻沒有想哭的沖動。事情都到這種地步了,哭也解決不了事,也太不像她的作風。
現在怎麼辦?怎麼辦?
她心思好混亂。不成!她得自己先冷靜下來,只有冷靜下來,她才能想出個好法子。
對了!逃!
他只知道她叫唐沐儀,家開繡坊。連她真名字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她住杭州。反正江南家里開繡坊的人何其多,光是杭州就足以讓他忙白了發,或許,他也不會是那麼無聊的人,閑得有時間挨家挨戶的去把她揪出來。
沒錯!這就打道回府。
回到家後就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重新過日子吧!
第五章
一個半月後
唉!
都是因為前些日子太愛玩,才會被碧蘿給游說住到客棧去。但不是才去沒多久,怎麼爹爹接了那麼多的訂單?
以前小妹沐言負責接生意時,好歹都給她留個喘息機會的,如今大哥和大姐遠游去找靈感,小妹則為生意外出奔波,留下她一個,為了偷個閑,她才跑到客棧去住,體會「離家」一事。
但,人吶,若沒有那種偷閑的命就別強求。像她,頭一次往外跑,就惹得身子給人看光了還不能指著人家鼻子罵,甚至淒慘到不得宣揚而狼狽的逃離。
客棧這等地方現在已經被她列為禁區,想她在這短時間內,是不會再踏進一步。
算了!那段窩囊事最好忘了。
而她才回來,就知她那接生意也不量女兒能力而為的爹爹,拚命接下所有訂單。
她雖名為「江南繡才」,但可不是以速度聞名。所幸她也非省油的燈,以她一上繡架就廢寢忘食的地步,尤其最近,為了忘了客棧發生的事,她甚至連睡眠也少了。
睡眠少有好處,她把時間和精力全拿來和繡約打交道。瞧!所有的繡作已經快完成了。真是一舉數得吶!這天她才要坐到繡架前,唐子威出現了,他身後的僕人手上端了碗參湯。
「沐荑。」
「爹。」她站起身走向他福了福。
「呃,不必多禮,你坐。」他命僕人把參湯放在沐荑面前。「前些日子爹接的繡作進行得如何?」
「今天大概全可以繡好了。」
唐子威點了下頭,喃喃的說︰「那就好。」都怪他不好意思拒絕上門的生意,這才累得女兒整天繡著,不能休息。要是小女兒在家就好了!
「爹,方才我听碧蘿說,劉知府到咱們府上來?」她喝下一口參湯。「那貪官到咱們家來干啥?」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她可不認為劉知府出現在唐府是純粹拜訪。「那種人少和他打交道,免得他哪天貪意事露,連咱們都有事兒。」
唐子威看了下女兒,有些無奈于她的直爽性子。幸好這是在自己府中,且四下皆是信得過、不會到處嚼舌根的人,否則這等話一傳出去,那後果不堪設想吶!
「你啊,」他既無奈又因為寵溺而無法自責備的苦笑著。「將來不找個有利的後盾倚靠,你這直性子遲早惹禍!」
「後盾!」沐荑爽朗的開著玩笑,「那找個皇親國戚嫁算了。這後盾夠堅固吧!考慮一下好了。」她頭仰得高高的,假意考慮。
唐子威被女兒逗笑了。「你啊!都長那麼大了,還是一點女孩家的矜持也沒有。」他笑罵著。
「女孩兒家的矜持?」她向他皺了皺秀挺的鼻子。「我真有的話,那就不是你唐子威的女兒嘍!」
「把罪過全往我身上推了。」他笑著搖頭。
他養了三個女兒,一個比一個伶牙俐齒。好像打從她們三人能把話說全後,他這為人父的地位就一直往下落。
這也不知是福亦是禍呢?
笑聲方歇,她想起方才的問話。「爹,您還沒告訴女兒,劉知府那貪官到咱們家干啥呢!」上一回劉運國的女兒到繡坊里邀繡作,因為她態度欠佳,一會兒嫌繡坊門面小,小家子氣,一會兒又嫌繡作太貴……反正她在發表一陣認為繡坊一無是處的批評後,又拿出一張不知道打哪兒來,丑不拉嘰的圖樣要她照著繡。
結果當然是被她一口回絕。那種圖稿繡得出好繡作,她江南第一繡才的美名就拱手讓人,那跋扈千金根本是來找碴的。
閩南俗諺說,歹竹出好筍。他們劉家真是歹竹出爛筍!竹頭爛了,長不出崢嶸向上的美竹。
那知府貪官不會是為了他女兒求繡作遭拒的事,來小題大做的吧!
唐子威經女兒這麼一問才想起。「對了。沐荑,你把包袱收拾一下,打明兒個起,你暫且搬到劉知府府上暫居。」
沐荑錯愕的瞪大眼,「爹爹,發生什麼事了?」到貪官家暫住?不會吧!
一想起此事他仍得意的笑著。「沐荑,好事兒呢!」
她懷疑的看著他。「由那貪官口中傳來的話,我可不認為會好到哪里去。」沒法子,成見太深。她一看到那姓劉的就會想到銀子,一想到銀子就想到「貪」字。
「這回是好事!」他喜孜孜的說。「據說太後極喜歡江南繡品,有位小王爺特地為此事南下,打算求幅上等繡作,作為太後壽辰的賀禮呢!」
他看了女兒一眼,其實他早知道劉知府會找上門求繡畫,因為……不過有些事似乎不太適合現在點明。
有這樣的事兒?沐荑心想。
太後的壽辰賀禮?若能將繡品獻給皇太後當壽禮,這的確是很大的光榮。而她已經許久沒接受這麼具有挑戰性的繡約,這不僅僅會是個榮譽,對繡坊今後的生意更是有著極大的助益。
沐荑……有些心動了。
「然後呢?」
「小王爺在劉知府的推薦下,想先見識一下你這‘江南第一繡才’的功力。」
他小心慎重的態度表示他對這次壽辰賀禮的看重。「一旦他滿意了,你便可以開始著手繡制壽禮的繡畫。」
「那我為什麼要住進劉知府家?」若只是要看一個人的繡功,名家只要觀看數針就知道了,何須要她住進劉知府府上?又不是趕時間、等繡畫。
「那是因為他希望你每繡一日,他就看一日的成果,有不滿意的地方立即停針、修改,如此以達繡品的完美。」
呼!真龜毛!「皇家人果真不好應付!」
「那表示他的看重。」唐子威看著女兒,心中有七、八成的勝算,他家的沐第會接下這筆生意。
她的性子他了解,越是艱難有挑戰性的事情,她就越有興趣。她是那種喜歡從平淡無奇的生活中找尋刺激的人。
包何況自己的作品若能博得太後的喜愛,此等榮耀是多少擅繡者所追求的,世間又有幾人能有這樣的機會、如此際遇?
「如何?你對這筆生意有什麼看法?」唐子威問。
「爹爹想必已經允諾劉知府了,我似乎沒有反對的余地吶。」
「你這丫頭!」他撫著長須一笑。
好!就去會會這打從北京城來的貴客,看看所謂的小王爺是長得什麼樣子,是不是和那劉知府一個樣兒?若不是……也許可以借機伸張一下她那積郁很久、無處宣泄的正義感,偷偷的在那小王爺面前奏上一奏,讓他知道,朝廷在民間養了只又白又肥的特大米蟲,那蟲已成妖成精,民間一般的刀劍還砍不死,非得借上皇上御賜的寶劍一用不可。
不對,她會不會太天真啦?
會和劉知府扯上關系的,想必也不會是啥好東西。
萬一她多事的說出劉知府的為非作歹,那小王爺會不會認為她以下犯上的在毀謗那只大米蟲?唔……也不是不可能!這年頭就是因為官官相護,才會令皇上不知道民間疾苦,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