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斑白的頭發和沮喪而無奈的表情,路羽然幽幽的嘆了口氣。這個和她相處多年的男人,就算對他一直無法產生深厚的父女情感,她好歹喊了他多年爸爸。一思及此,她方才的怒焰消了些。
「你真以為楚倫是那麼簡單的人嗎?他真的會為了避免打官司而付錢?」她不認為他是那種怕事的人,必要時他的反擊會很可怕。
「只要你肯在記者會時承認,你會到美國去的確是因為他的誘騙,那一切就好辦。」
他胸有成竹的說。
「我已經滿十八歲,誘騙未成年少女的罪名早就不合宜,即使鬧上法庭,楚倫也不會理虧,而且就算我真的訂婚了,又和楚倫到美國游玩,在法律上也不受約束。」通奸罪只在結了婚的男女身上才起效用。「只要你承認自己是受他甜言蜜語迷惑才跟他到美國去,那就夠了。」
「為什麼?」她不明白。
「因為他喜歡你。」就征信社給的資料和他們在飛機上被錄下的交談,楚倫這回真的是動了心。他一向視女人為玩物,不曾給過任何女人那麼多情感,而一個男人被自己心愛的女人背叛時常會心灰意冷。「因為喜歡你,他會懶得辯解許多事、懶得對簿公堂,只看你怎麼否決你曾對他的愛、漠視他曾對你的真心、對你的好。」
「你知道他喜歡我,可知道我更喜歡他?這件事你根本就是擺明要我去傷害他,那是不可能的事!」路羽然深吸一口氣,仰高了臉,「我不會出席記者會,就算出席,我也不可能說出傷害他的話。」
「別這樣!這件事就算我拉下老臉求你。」
「我沒有辦法幫你,頂多……我可以幫你求他借錢給你。」這是她惟一做得到的。
「他不會借錢給我的。」路威宏知道自己的公司名聲狼藉。「鬧了那麼大的事之後,他恨我都來不及,甭說會借錢給我。更何況……不知道你看出來沒有?楚倫根本就是冉熠。冉熠當年會和你姐姐分手,是我使了些手段造成的結果,在這種情況下,他會借我錢才是天下奇聞。」
對于楚倫的熟悉感終于令路威宏想起他是誰,也明白上一回他處心積慮安排的相親宴,楚倫為什麼會惡意缺席且寫了那張欺人太甚的卡片。
的確,在這種情況下,連路羽然也不確定楚倫會不會借錢,不過,她的態度十分堅決。「我真的沒法子幫你。」
「求求你!」說著,路威宏真的跪下來。
「你別這樣!」
「就請你幫我這一次,若我沒有那筆錢渡過難關,公司就完了,公司完了,我也不想活。」
「你只想著你自己,有沒有想過我?」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到好悲哀,難過的心情排山倒海而來,淚水不听使喚的涌現。「我真的不能幫你。」
「你……真的不能幫我嗎?」
路羽然沉默不語,表示完全沒有商量的余地。
「那……好吧。」他不再強迫她。
見他不再多說什麼,路羽然站起來打算上樓去。到樓梯口時,她有些不放心的回頭看了一下路威宏,瞥見他正拿著一把預藏的利刃要往手腕劃去。
路羽然沖過去搶他手上的利刃,可是仍慢了一步,他已劃開一道口子。
「爸,別這樣!」她努力的想奪下他手上的刀。
「讓我死!鮑司都要沒了,我活著干什麼!」他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他是個工作狂,因此事業對他而言等于是生命。「讓我死!」他涕淚縱橫的掙扎。
在不得已的情況下,路羽然只得答應他,「你放下刀子,我……參加記者會,照你的意思去做就是了。」
「真的?」
「嗯……」她默然的低垂下頭。
☆☆☆
下班後的SEM大樓異常寧靜,宛如空城一般的四十余層大樓令人無法想象白天時的繁忙景象。
楚倫在頂樓的辦公室批完一些文件後,扯開領帶,走到酒櫃拿出一瓶三十年份的XO和高腳杯,然後回到落地窗前。
大都會的夜生活開始了,外頭一片車水馬龍。那紙醉金迷的繁華景象不由得令他想到在美國那間高級餐廳吃飯的時候所見的夜景,然後又很自然的想到路羽然。
回頭看了一眼被他摔在地上的雜志,雜志中的標題不斷在他腦海中盤旋,怎麼也揮不去——SEM未來總裁甜言蜜語迷惑路家千金?
緋聞女主角淚灑記者會坦承受到欺騙「欺騙?!」
楚倫咬牙切齒的想著幾天前堂堂上報,如今連雜志都緊捉著不放的惱人話題。
站在落地窗前,他寒著臉,一個星期前才被融化的心再度覆上一層霜雪。他晃了晃手上的高腳杯,賭氣似的將杯中物一飲而盡,烈酒的灼熱感由喉頭蔓延至月復部。
欺騙?!炳,這種漫天大謊路羽然還真說得出口,還真有臉說!
女人果然是無法信任的動物,九年前他被傷了一次,九年後仍無法記取教訓的再被傷了一回,最巧的是她們還是姐妹倆,他和路家的女兒真是孽緣不斷。
他是鬼迷了心竅嗎?竟然會相信她那個單戀他許久的笑話!一個女人有多少青春可供揮霍?青春年少的美女又是多少同齡男子追求的對象?面對那些誘惑,路羽然都不為所動嗎?
他竟然會笨到去相信一個兒童戀曲!
炳哈……所謂九年的等候也不過只是一出卑鄙無恥的仙人跳戲碼,而他這個人稱精明睿智的SEM工作狂竟然栽在她手上,不但栽了,甚至可以說輸得好慘。
路羽然讓他相信愛情,讓他迷戀上她,然後又毫不留情的否決掉一切,甚至召開記者會說她被迷惑、遭欺騙。
真正受騙的人是誰?
當年路紫茵的背叛只是使他不相信愛情而已,而且基于女人的愛慕虛榮似乎被社會所允許,既然當時他無法給她比別人更好的條件,那麼他願意寬容的原諒她的變心。
可是,對于路羽然,他想不到任何理由讓自己原諒她,因為,她打從一開始就是欺騙,他甚至懷疑,她接近他根本就是有目的的。
的確,六億對不少人而言是一筆天文數字,她為了挽救路氏的危機而耍些手段似乎也合情合理。
路威宏也真是大膽,竟然敢在召開記者會後的第二天就打電話問他,要私下和解或對簿公堂,他直接反問他,私下和解要如何和解法?其實他只是想洞悉路威宏真正的動機,並不是真的想私下和解。SEM多的是法庭的常勝軍,而且這回的事件他根本是被構陷,沒道理要私下和解。
據他所知,路氏最近頻頻向各家有生意往來的公司籌借款項,近期內若沒有資金周轉即將宣告破產。他也猜路威宏設計這件事情的自的是為錢,只是沒想到他會獅子大開口,一開口就要六億。
六億?他真把他楚倫當成凱子坑錢嗎?
路威宏一察覺他的沉默,以為他覺得和解金額太高,馬上改口說要不五億也可以,最後,他甚至自動降到三億。這男人真是想錢想瘋了,所謂的人窮志短大概就是指這種情況。
楚倫原本想告訴他,就算他降到一千塊、一百塊他也不會給,要他等著法庭見,可是他心思一轉,黯沉的眸子閃過一抹報復的光芒,他決定改口。
「叫路羽然當面來跟我談。」他已好幾天不接她的電話,因為不想再听到她的聲音,可是如今他要她直接面對他。
她有膽欺騙他,想必早就該料到有朝一回他們總要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