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試試怎麼知道?」
路羽然原本想提議陪她一塊去,可是又想,在這種時候,也許讓他們單獨見面比什麼都好。
如果冷寒袖是因為情緒失控而發生車禍,余允歡則是令他心情惡劣的主因,所以她認為,她在學會處理感情問題之前,必須先解決自己惹的麻煩。
只是……人稱冷面無情的冰山美少,真的有女人可以左右他的心緒嗎?
她們「大胃王」有此殊榮,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嗯……」余允歡想了想。也許她真的該去看看他。
他的眼楮……希望能復元才好。
☆☆☆
冷寒袖真的是在這里養病嗎?在這麼偏遠的山中?余允歡佇足在大門前,有些疑惑的看著這大得離譜,也偏僻得令人有些害怕的別墅。
按了門鈴後,很快有人來應門,且領著她往屋里走,請她在沙發坐下。
「是余小姐嗎?」五十幾歲的女佣林嫂奉上茶。「一個小時前老夫人來了電話,說余小姐是少爺的朋友,要來看少爺。」
山里的氣溫比平地低許多,余允歡捧起茶杯暖著手心。
「是的,我來看看他。」
在來這里之前,她先造訪了冷家,听冷老夫人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訴說著冷寒袖的事。
車禍後的他性情丕變,既不講理,性子又狂鷙易怒,短短的時間內,他已經氣走近十個看護了。
甭說是看護,就連身為他的家人,每個都被他冷嘲熱諷過。他根本就是沉溺在自憐自艾的可悲心態中。
百份之三十的復元可能性令他在輸不起的情緒下變得自暴自棄,拒絕再動一次恢復視力的手術。
重見光明的機率約莫只有三分之一,的確是不高,有多少人有勇氣拿那樣低的機率去賭自己的未來呢?
一旦賭輸了,就注定生活在黑暗中,再也沒有奇跡,這對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人都是一種痛苦的折磨,更何況是高高在上的冷寒袖。
他曾是那樣的優秀、突出,是企業界叱吒風雲的角色,有太多太多的榮耀是屬于他的,一旦他賭輸了,任他曾經再風光、再了不起,那終究只是增添痛苦而已,因為現實擺在眼前他只是一個活在黑暗中的瞎子。
冷寒袖會像刺蝟似的逃避別人的善意,不願面對那三分之一的機率是情有可原的,可是身為他的朋友,她仍希望他能接受手術。
「冷先生他……還好嗎?」余允歡問。
林嫂嘆了口氣,搖搖頭,「他脾氣暴躁得令人害怕,沒有人能接近他。」
這點她早有心理準備。「他現在人呢?」
「在樓上。」她看了余允歡一眼,「余小姐,他……是個病人,如果說話不得體的地方,請不要見怪,更不要激怒他。」
這些她都知道,只是女佣在交代這些話時,寫什麼臉上有那麼沉重的表情?「發生了什麼事嗎?」
「昨天少爺的前任女友來看他,說了不少刺激他的話。」提到這件事林嫂的臉色更難看。「那位陸小姐的教養最差!她在知道少爺恢復視力的機率不到一半,又听到他不友善的言語時,竟然大聲的對少爺說,與其這樣活著當個瞎子任人恥笑,不如早些去死算了!」刁蠻的千金真令人受不了。
「那位陸小姐……是陸君怡嗎?」
「可不是!」林嫂心里仍有氣。「幸好少爺總算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嗯……」余允歡的胸口有些疼。心想,陸君怡和冷寒袖不是兩情相悅嗎?正因為他們是兩情相悅,她才黯然離開,可現在正是患難見真情的時候,陸君怡怎麼……兩人都不再說話,使得原本就安靜的大廳更顯沉寂可怕。忽然兩人同時听到二樓傳來刺耳的玻璃破碎聲,接著是冷寒袖的咒罵。
「林嫂、林嫂——」他扯著嗓門大喊。
林嫂正要往樓上走時,余允歡拉住她,「我來。」
上了二樓,她循著冷寒袖的聲音,找到他的房間。她站在門口一會兒,才叩門推門而入。
「你聾了嗎?我叫了你十來聲,你到現在才過來。」冷寒袖十分不快的罵人,以為進來的人是林嫂。
看著他此刻的樣子,她真的無法把他和一個月前的模樣聯想在一起。那時他風流倜儻、風度翩翩,而今……一向極注重外在整潔的他,竟然任由胡碴遍布在他俊美的臉上。
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余允歡心疼得幾乎滴出血來。她慢慢的蹲子,拾著地上的杯子碎片,淚水無聲無息的滑落。
眼盲的人耳力比平常人好些,因此余允歡極力壓抑住的低泣聲仍引起冷寒袖的在意。
「你不是林嫂,你是誰?」他濃黑的眉毛緊鎖在一塊,不高興有人闖入他的地盤。
「我……我是……」她緊咬著唇,激動得幾乎不能言語。
她尚未說出自己的名字,冷寒袖已由聲音听出她是誰了。
「余允歡?」他深邃的眸子眯了眯,眉鎖得更緊。
他直呼她名字的語氣和不歡迎她造訪的表情,在在令余允歡心中的罪惡感更深。
「我……來看你……」她沒勇氣問他過得好不好,看他現在的樣子,問這句話大虛偽了。
冷寒袖原本抿直的唇忽地一邊揚起,以嘲諷的語氣說︰「看我?看我現在的模樣有多麼狼狽、多麼滑稽、多麼可憐嗎?」他歇斯底里的狂吼著。現在的他身心俱疲,身陷黑暗中的恐懼令他的性子變得狂鷙易怒。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像是故意漠視她的話,他逕自說︰「我倒忘了,你是未來的醫生呢,怎麼,醫院最近缺‘白老鼠’,因此你如意算盤打到我身上來了嗎?」
「別這樣,我只是……只是很單純的想來看看你,沒有別的意思。」她是滿懷著愧疚的心情來的。
深吸口氣,冷寒袖仰高臉,「你看到了,我還活著,現在你可以出去了嗎!還是你還要繼續觀察一下瞎子的遲鈍行為?」
「你不會的……」若他這輩子只能當瞎子,那對他而言只怕生不如死。
「不會成為瞎子嗎?」他忽然放聲大笑,絕望的笑容比什麼都令人難過。「又多了一個睜眼說瞎話的人!三分之一的機會,你叫我拿什麼樣的心情去賭?嗯?」他斂住狂笑,鐵青著臉,以咄咄逼人的語氣問她。
「勇氣,只要你有勇氣去賭。」
冷寒袖像又听到什麼笑話般的狂笑起來,重復著余允歡的話,「勇氣?你當然可以把‘勇氣’這兩個字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反正屆時手術失敗,瞎了眼的人又不是你!」
他冷哼一聲,「說得可真容易!」
「三分之一的機會對很多人而言已經算求之不得了,有多少人的機會只有十分之一、百份之一,甚至極為渺茫,可是為了能夠活下去,他們仍賭了。」她不喜歡他那麼悲觀。
「那是因為他們賭的是生死,就算輸了,大不了把命賠上,可是我賭的卻是我的視力!一旦輸了,一輩子成了瞎子……你以為那樣活著,我有什麼感覺?」他深吸一口氣,「不如叫我死了。」
「就因為這樣你才不願意接受手術?」
「是又怎麼樣?」
「那根本是鴕鳥心態!」她拉住他的手,「不管怎麼樣,可不可以答應我接受手術?」有機會復元比沒機會好吧?
「你有什麼資格要求我答應你?」
「因為……因為……」他是她最最喜歡的人。可是這樣的話她說不出口,就算說出口,他也不會相信。「我是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