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福來客棧也沒啥不好,只是房子舊了些、酒菜少了些、口味差了些,自然,上門的客人也就少了些。
雲若原以為風絕凌也不過是名四海為家的窮大夫,自然沒啥大把銀子可以吃香喝辣,外加住好的。誰知,他卻拿得出大把銀票給窮人買藥!
只是一個大夫,他哪來那麼一大疊銀票?那一疊,只怕是富豪人家的家當了。
"為什麼要住埃來客棧?我喜歡吃桂堂樓的桂花糕。"雲若故意說。
"咱們住這里是為了避人耳目,你是一些人虎視眈眈的對象,人多嘴雜的地方不適宜你待。"雲濟秀現在只怕正找她找得急呢!就他對雲濟秀這人的認識,別的本事他不知道,找人絕對厲害。"至于你喜歡桂堂樓的甜食,找個時間,咱們再一塊去買,抑或我跑一趟也成。"
原來是為了她的安危著想啊。
"可可是,咱們難道一直要住在這里嗎?"
"不,待我聯絡好一個朋友,咱們就可以暫時到他那里住。安頓好之後,我會安排你和你娘見面的。"
"跟你走在一塊真好!好像什麼事情都不必我煩心。"對著他,她甜甜一笑。"早知道就早一些認識你好了,這樣我這段日子就不會發生那麼多不愉快的事了。"
這女孩,孩子心性仍強。風絕凌一股保護欲油然而生,這種感覺對他而言是嶄新而陌生的。從小到大,他被教導獨立,根本不被允許依賴任何人。長大之後,他四處懸壺濟世、救人無數,這也只是仁心仁德的表現,壓根不是要成為任何人的依靠,抑或想保護任何人。
然而,他對雲若,卻有如此深厚而無法理解的感受。
他上知天文,下曉地理,一卦盡知前世今生事,但千算萬算卻從沒想到為自己卜上一卦,想來也好笑,竟不知自己活到了二十有三還會紅鸞星動。
緣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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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行李安置好之後,兩人相偕下樓,選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點了些東西裹月復。
雲若覺得想來也真好笑。他們午餐就是在這里解決的,結果城里的客棧挑了半天,仍是在這家福來客棧落了腳。
這家客棧雖不怎麼樣,食物也平淡無奇。可是,卻算得上是老字號,因此客人還是不少。
在暈黃的燭光下用著晚膳,客棧中的人聲不鼎沸,但有些嘈雜。風絕凌一向不多話,而雲若平時的多話也因隔壁桌的客人談話內容新奇而成為聆听者。
"最近城中發生了婦女慘被奸殺一事,那采花賊子的手法真是人神共憤!"
"是啊,那名歹徒也不知道用了什麼邪法,教那些姑娘婦人對他無法招架。據說,都是自願獻身的哩!"一名青衣中年男子說。
"自願獻身?那怎麼可能?那不就是那些婦女自願的了?既是自願獻身,何以後來又自盡了?"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仵作驗尸雖無法知道原因,但據我一位行走江湖多年的朋友說,那些婦女只怕是中了一些江湖敗類的婬藥。傳聞,數十年前,流行于苗疆的一種'合歡散'就是種可怕的婬藥,誤中了其毒的男女,若不及時找到一名異姌,陰陽協調,不出一天就會毒發身亡。"
"真有那麼厲害?"另一名男子頓了一下,他又說︰"那名令人咬牙切齒的采衣賊兩天前的夜里不是差一些落網?"
"可不是,當天官兵追到雲將軍府就突然不見了,雲將軍府今日可得勢了,小姐嫁的可是靜王爺呢!堂堂一個王妃的娘家,那些追賊的官兵哪敢貿然進去搜尋?他們有幾顆腦袋夠砍啊?"
"探花賊的事兒就這麼了了?"
"了啦!不了成嗎?難不成還進入雲將軍府天翻地覆地搜上一搜?又不是不要命。"
雲若沉默的吃著東西,耳朵仔細地听著內容,心中不免有些難過。雲將軍府啥時候給人這樣看輕過了?仿佛他們是靠靜王才受人尊重的。
不過,一想起兄長這些年來的蠻橫霸道的行為,那真是無法讓人打從心底尊重。不過像追采花賊這等惡賊,官兵若要入府去搜,兄長會阻擋?
"我覺得,其實那些官兵可以請求入府去搜查的。"雲若壓低聲音說︰"我兄長他他不會那麼不講理,不讓他們進府吧?"其實,說這些話時,她是有些心虛的。說真的,她一向不是很了解兄長的。
"就我所知,你兄長他似乎是這種人。"風絕凌喝了口茶,心中想的卻是方才隔壁桌客人所提到的合歡散。
合歡散又重現江湖了嗎?那對許多有心人來說可就能隨心所欲了,尤其是一些花盜婬賊,更是把那藥視為仙藥靈丹一般。合歡散和一般藥不同,它沒有其他抑制藥物,抑或破解之法,惟一能使中此藥物者生還的方法就只有男女陰陽。
這苗疆婬毒不是已在中原消失數十年之久,怎地又會被采花賊所用?又是個多事的年頭了。
"我想,你對我兄長有成見吧。"再怎麼說,雲濟秀還是她大哥,她不希望他留給外人壞印象。
風絕凌低垂下眼瞼,淡淡的一句,"是嗎?"話中說盡了他的不信。
雲若真是善良得過了頭,這樣的兄長她仍替他說話!萬一,有一天她知道一些丑陋的事情真相,她又該如何自處?
第五章
為什麼雲將軍府的男丁要鬼鬼祟祟的往後山的方向走?
不在府中也好些日子了,為了更清楚雲將軍府有了什麼改變,以便清楚雲濟秀在玩啥把戲,馮鐘艷派了兩個機伶的貼身丫環暗中了解。
連續數日來,丫環們幾乎無所獲,唯一覺得奇怪的是,雲將軍府的男丁幾乎每天分早、中、晚都會用竹籃盛著一些糧食往後山方向走。
後山?後山不是只有一幢荒廢已久的木屋?那兒根本沒人住啊!怎地……
突然,馮鐘艷想起了一件頗為古怪的事。她這一趟回雲將軍府,怎也沒看到姑母?雲濟秀說姑母對于一些事看開了,暫且到寺院去住段時間,以求心靈安寧。
可……這怎麼可能?
只怕姑母早就知道自己代嫁給靜王的事了,在未知其女生死之前,她放心到寺院求安寧?
謗本是一派謊言!
那麼……那後山木屋中所軟禁的,只怕是姑母了。
雖然自己討厭雲若,可她卻無從恨起待她如同親生女兒般的姑母。打從自己失去雙親,來到這雲將軍府後,姑母對她的好,只怕不亞于對待雲若。
為此,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姑母被雲濟秀欺侮。
趁著月黑風高的二更天,馮鐘艷一身夜行衣掩人耳自地來到木屋。
她一看,竟還有兩名守衛看守,看來里頭軟禁的人百分之九十九是姑母。
在來之前,她已經打听過,雲濟秀今晚有事,只怕要到明天過午才會回雲府,而利用這機會是了解木屋內秘密的最佳時機。
猛勁的兩拳,她輕易地讓看守木屋的守衛昏死了過去。
從守衛的腰間取了木屋的鑰匙,這才開鎖推門而入。
「姑母。」看著端坐在床緣的雲夫人,她輕喚著。
「艷兒?」雲夫人詫異。「你怎會在這里?為何不在靜王府呢?」
馮鐘艷忽覺有些對不住她。「原來……我代雲若嫁到靜王府的事兒,你都知道了?」
雲夫人淡淡一笑,微微地一點頭。
「你……不恨我?不恨我奪走了雲若的幸福?靜王妃是何其尊貴,這麼好飛上枝頭的機會卻讓我取而代之了。」
恨?從何恨起?背負著兄長和嫂子的恩情,她的若兒在馮家女兒面前根本沒立場恨,只是看著艷兒絕美的容顏和極端的性情,她卻不免有遺憾。為什麼在同一個環境中長大的孩子,艷兒沒有若兒的善良,處處為人著想的敦厚?是她和老爺由愧疚而產生的縱容害了艷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