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雲將軍府
"小姐、小姐——"
一個清脆的聲調由池塘的那頭遠遠地鑽入了雲若的耳中,一把三尺長劍握在她手中,英挺俊秀不讓須眉。
將軍府的兒女果然不同凡響。
"哎呀!小姐,你又換穿男裝了。她家小姐能文允武,女孩兒家的女紅刺繡也精,可就是性子不怎麼安分,老是喜歡著男裝。"快換下來吧!夫人不愛你舞刀弄槍,更不愛看你著男裝。"
"偶爾穿穿嘛,更何況,我也不會笨到穿到她面前給她老人家看!"雲若天真地眨著一只黑白分明的美眸,煽動著密長而風情萬種的眼睫毛。"更何況——"她拉起了大她三歲婢女碧兒的手,"好姐姐,這事兒,你也不會到我娘面前嚼舌根,是不?"
她一張清純潔淨的臉,滿嘴軟語歉意地請求,任何人也無法對這將軍府的小千金生氣。
"你啊!"碧兒無奈,"真拿你沒法子。"
收起了長劍,放下了高束的發髻,一頭黑瀑般的流光青絲散落到腰際。雲若拿起了一手絹將頭發略挽攏,白得如同透明般的縴秀柔夷和黑發形成了對比,煞是動人。
"對了,方才你有啥急事要告訴我嗎?"她回眸對碧兒一笑,一面蓮步輕移地走向繡房。
這麼大的事怎給忘了?碧兒深覺自己胡涂。
"奴婢方才端茶到花廳時,听到劉丞相和夫人在談事呢。"打從雲將軍戰死沙場後,滿朝文武皆勢利地與雲府兒乎不相往來,只有雲將軍生前的摯友及夫人娘家的人才會偶爾來往,而劉丞相即是其中一位。
"怪啦!劉丞相不是前些日子才來,怎地又造訪了?"
雲若年方十六的年紀雖不大,可卻十分聰明而敏感。
劉丞相乃朝中大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若非必要,他毋需紆尊降貴地三番兩次到這已失勢的將軍府來,就算他是爹生前好友。
"知道劉丞相來的目的嗎?"絕非尋常事。她回到了房里,雲若換下了男裝,回復女兒身。
"好事呢!小姐。"碧兒為她倒了杯水。"劉丞相今天是來報佳音的,他為小姐覓得了一門好姻緣。上一回劉丞相是因夫人的請托而來,而今天則是回報佳音的。"
雲若臉一紅,神色並不高興,"碧兒別胡說了。"
自己才十六歲,不急啊,怎地娘她
"我才沒胡說呢!听說在劉丞相的三寸不爛之舌鼓動下,皇上當著滿朝文武面前,正式賜婚,對象是皇上的至親靜王爺呢。"
靜王?!不就是當年因為後宮爭寵受波及而流落民間的皇子?雲苦心中一凜。
听說前些日子太後病危,太醫們束手無策之際,入宮為太後懸絲診脈的傳奇人物就是三皇子靜王。皇上為了他而欲大建別業及靜王府,而他卻把那筆巨款挪用到陝北及地方受水患的黎民做賑災之用。
自那件事之後,靜王再也沒有回京城了。
皇上因愛子心切,另又撥了款建了一座會令其他皇子眼紅的靜王府,可王府落成,也不見靜王。
"靜王如同閑雲野鶴一般,皇上私自允婚,只怕"雖沒見過靜王,可對于他的事跡,雲若由衷的佩服呢!
"放心吧,自古婚姻皆由父母作主,就算是打從心底不願意,也由不得他。"碧兒接著又說︰"更何況小姐這等人品,打從及笄之年,就有不少名門貴族前來提親,娶了你,不辱沒他的。"
"靜王如今行蹤成謎,如何成親?"
"一得知要娶像你這樣的美嬌娘,他很快就會回來的。你啊,就等著飛上枝頭成為王妃吧!"
事情就那麼簡單?只是尋常的一場婚禮,抑或?雲若思忖著。
娘在她及笄之後,不畏權貴的陸陸續續地替她拒絕了許多上門求親的人,還說,女孩兒家年十八婚配尚不遲,而她現才年方二八年華呢!
現在,娘何以要透過劉丞相而將她許給靜王?這等近似主動求婚的方式未免貶低了自身身價,這絕不是一向好面子的娘所會做出來的事。
另一個令雲若想不通的事是,之前上門求婚的不乏皇親國戚,都給娘以"齊大非偶"婉拒,並深深教導她,一入皇門後宮怨,這不是心思單純的她能應付的。
而今,卻不惜顏面,求親于靜王呢?
"小姐,怎麼了?夫人將你許配給靜工爺,你不喜歡嗎?"碧兒只是替主兒高興,得以離開這老是令她受委屈的家,沒想到這婚事有那麼多的不尋常。"小姐一日成為靜王妃,家中那'兩人'就不敢欺負你了。"
"碧兒,小心隔牆有耳,屆時給表姐听到了可不得了。"
"我才不怕!"碧兒說。
馮鐘艷是將軍夫人兄長的女兒,其父母在當年北地民亂時為了保護雲若而雙雙慘死在那場民亂中。為了彌補心中的愧疚,雲將軍將馮家的遺孤馮鐘艷留在將軍府撫養及至長大。
和馮鐘艷一起長大的雲若總是被馮鐘艷欺負。也許是愧疚,雲家二老一直默許著這種行為,剛開始雲若也試圖反抗,後來她知道了馮鐘艷何以居住在將車府的原由後,她就認命了。
她的命是表姐父母所救,表姐沒發狠地要她償命,那已經是慈悲了。
"不怕?"一聲冷笑傳來。
雲若和碧兒的對話方歇,繡房的門即被無禮地推開,一張絕艷的怒容頓現,"你這死賤婢倒好膽識,你不怕,你的主子可怕了,你主子教不來你,由我來"話未說完,馮鐘艷手中的軟鞭則往碧兒粉白的臉上抽去。
替碧兒接住了抽向她的軟鞭,雲若感覺得到這一鞭的力道,慶幸鞭兒沒落到碧兒臉上,否則那張俏生生的臉豈不開花了。
"表姐,手下留情。"真要硬打.她絕打不過表姐,父親把雲家的武功全數教給表姐和大哥,她僅能用偷窺的方式學到一些皮毛。盡避她把那些招式練好,充其量也不過能防身而已。"碧兒無心的。"
"你敢接我的鞭子,是有心的嘛!"馮鐘艷撤回鞭子,回以火辣辣的一巴掌,雲若給摑跌了出去嘴角滲出血跡。
"都是你、賤貨!都是你,都是你——"她忽地淚水汪汪,手上的軟鞭發狠的欲往倒在地上的雲若抽去。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青影掠過,馮鐘艷手上的軟鞭給抽去,青影復往門口掠去,立身一站。
"表妹,女人的臉打不得的。"來者生得一張俊美而邪氣的臉,雙眼陰狠地半眯著。"更何況,你打的可是即將成為靜王妃的若妹呢。"他咧嘴一笑,目光轉向雲若,"若妹,好福氣哪,飛上枝頭了。"他臉上的笑沒有真誠的祝福,只有急欲用笑意掩飾的虛假。
對于親生哥哥雲濟秀,雲若除了疏遠還是疏遠。雖然,他常常在表姐的拳打腳踢下救了她,可是她發覺自己好怕他,怕他靠近她和看她的眼神。
那很曖昧的眼神,絕對不是兄長看妹妹的同胞之愛眼神,而是她說不上來。總之,令她十分不安就是。
雲濟秀沒有打算多逗留,他冷著目光看向馮鐘艷。
"你來,我有話對你說。"
待兩人離開後,碧兒急忙把門關上。
"小姐,你沒事吧?"她拿出手絹為雲若拭去嘴角的血跡。"馮鐘艷太過分了。"
"我沒事。"她又不是第一次被打,這次算十分輕微的了。雲若沒理會嘴角的小傷口,倒是在意方才馮鐘艷辱罵她的話——賤貨,都是你、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