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回來的他本該高興的,可是……當他無意間听到醫生和母親談論著,他醒來後可能要面臨下半身癱瘓的命運時,重生的喜悅在他心中一掃而空。
下半身癱瘓?也就是說……他的後半輩子要和輪椅那既可笑又滑稽的東西相依為命了?老天!那他不成了個大怪物了嗎?笑話!老天竟然和他開了這麼大的玩笑!
「 兒,難得好天氣,為什麼要把窗簾拉上?」聶夫人小心翼翼的問,打從他昨天知道可能將下半身癱瘓的事之後,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說話。
「我不想看到陽光。」他臉色沉了下來,心中想著,難得好天氣,讓大伙兒把他當怪物看個夠嗎?真是諷刺!
聶夫人無奈,原本為著兒子撿回一條命高興,誰知醒來後的他簡直和從前判若兩人,從前的他頑皮、愛鬧、沒個正經,而現在卻深沉、陰森得令人感到害怕,雖是為人母,她真猜不透他,從前就不甚了解,現在更是不明白。
拉上窗簾之後,听到房門外有人叩門,她喊了聲,「請進。」
推門走進來的是桑懷哲,她帶了束香水百合來探望聶 ,她是方才由聶夫人通知才知道聶 醒來的事。
「嗨,干啥一臉不認得我的模樣?」聶 已由加護病房轉入一般病房,這種安心的喜悅令桑懷哲臉上總算有了笑容,可是當她看到他用著冰冷的眼神看著她時,心情又不自覺的低落下來。
「誰要你來的?」聶 不悅的把眼光從她身上移開。
「呃……你們聊聊,我到外頭買些東西。」聶夫人為他們制造獨處的機會,心想人家說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也許經由和懷哲聊聊天之後, 兒能開朗些。
桑懷哲感受到聶 的冷漠,不知所措的想著心事,直到最夫人把門帶上,她才回過神。
覺得兩人獨處一室總不能不說話,于是她先開口問︰「今……今天天氣很好呢,要不要我把窗簾打開?」她注意到他的傷,除了脊椎之外,其他都只是外傷,這近一個星期來,都復原的差不多了。
「我心情很糟,不想看到刺眼的太陽。」他看著桑懷哲找來花瓶,裝了水之後把花往里頭擱,「你還沒回答我方才的話,誰要你來這里的?」
雖然背著他插花,桑懷哲的背仍不自覺的僵硬了,「我不能來嗎?」她轉過身去。
「是不該來,我現在都成了殘廢,你還來干啥?看我的笑話嗎?」他現在只想盡力去刺傷別人,以維護他那可憐又可笑的自尊。
「你不會的!」
「不要像其他人一樣虛偽,行不?偶爾也讓我看看誠實人吧。」聶 冷笑著,「每個人都告訴我要對自己有信心、一定有救的,讓我對未來充滿了信心,一旦情況不如想象的美好,又開始為我編織另一個美好的憧憬,我已經受夠了這種騙小孩的把戲了!」
「還沒接受挑戰,你就打退堂鼓,然後把自己往黑暗的角落塞,成天自怨自艾?」她討厭他這種對未來絕望的調調,為了自己、為了他,他都必須堅強起來。「這種行為是懦夫的行為,我看錯了你了!」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個不婚主義者嗎?我想愛情對你而言也不重要,最初你跟了我,也不過是為了你爸爸公司的周轉金,說句現實的話,我現在對你而言,已經完全沒利用價值了。」
「你以為……你對我而言就只有這樣?」他明知道她愛他的,為什麼……為什麼還說這樣的話傷人?不!一定是他現在心情低落,才會說出這樣傷人的話。桑懷哲堅定地說︰「我不以為我們之間只有這樣,你說過——你愛我的。」
下一秒聶 的狂笑令桑懷哲有些錯愕。「你……笑什麼?」
「我以為像你這樣的女人一定十分精明呢!沒想到對于男女之間的微妙關系,你仍清純得如同未經人事的少女。你忘了嗎?我是人人口中的公子那,你不也清楚我有數不清的風流史?」他仍笑著,「一個公子說的甜言蜜語,你竟會相信?」
「相信。」盡避心在泣血,桑懷哲仍是裝得神色自若,在心中她堅定的告訴自己,她愛過的男人,不會是這樣的淺薄男人,要相信自己的眼光。「我愛你,我相信自己的眼光,絕對不會看錯人!」
「愈相信自己的人,愈會被自己可笑的信任蒙蔽了心眼,你對愛情的盲目使你變愚蠢了。」聶 澄澈的眸子變得冷然、不近人情,「老實說,在我的風流史中的女人,你不算特別,卻是愛我最深的人,所以我警告你,我不是你可以投情的對象,趁早死了心吧。」
她堅強的一笑,「我們的談話沒有交集。」她告訴自己,愛情一定要堅持到最後、要經得起考驗,無論對方說了什麼令自己傷心的話,都要忍住,聶 是愛她的!她不斷的為自己打氣。
「不僅談話沒有交集,未來的日子,也不會有交集。」他吸了口氣,「以後不要再來這里了,不要再以可笑的探病方式,妄想繼續這段已經被我判了死刑的愛情,還有,你也不準再來醫院替病人看病。忘了嗎?你已經辭職了,辭職信還在我手上,以前我沒批準,從此刻起,你的辭職函正式生效。」
倒抽了口冷口氣,桑懷哲不敢相信的看著聶 。他……他是認真的!認真的想結束這段感情?她怎麼能忘了,他是鼎鼎有名的公子?女人何其可悲,竟會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語!而她……一向對感情最冷靜精明的女人,竟也落得如此下場?
不是不相信愛情、不是篤定任何情況她都能控制嗎?不是認為只要不結婚,就算分手,也不會有大多痛苦的嗎?為什麼她現在有一種連心都被掏空了的感覺?
「這是你的真心話?」桑懷哲仍不相信的問。
「不愛就不愛,還有什麼真心、假心的?」
原以為他只是因為一時無法接受身體的創傷,所以心情不好,而說出一些氣話,沒想到,他是真的想結束這段感情?
思及此,桑懷哲沒有哭,只是木然著眼,像行尸走肉一般的拉開房門走了出去,結束了,她用心經營的感情。
※※※
斑唱瀟灑面對人生的人,一遇到感情卻不一定能維持一貫態度。
有一種人天天高唱愛情至上,歲歲年年沉于享受愛情的喜悅中,說著失去了愛情會活不下去,可是,結束了一段又一段的感情後,仍活得好好的。
又有一種人不相信愛情,一旦遇上了,就真的怎麼也掙月兌不出來了,也許,有一天會想通了,只是不知是在何年何月。
桑懷哲就屬于後者,但是好強的她卻把苦全往心里藏,外表仍裝得一如往常一般。
季戀雪難得回國,桑懷哲到機場接她,然後兩人在機場里的餐館用著餐。
「懷哲,你怎麼瘦成這樣?」季戀雪心想,懷哲原本就不是豐腴型的女人,最近更顯清瘦,一雙漾著水意的瞳眸似乎變得更大、更惹人憐惜。
「最近的女人不都流行減肥嗎?太胖不好看。」桑懷哲啜了口果汁。
「你啥時候胖過了?」打從自己認識她,她一直都是屬于骨感美女型的,有時候,自己還認為她該再胖一些才好看。「我听桑媽說……你最近……和……和聶 分了?」季戀雪問得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又刺激她。
愈倔強的人,其內心是愈脆弱的。桑懷哲從小就要強,任何再大、再痛苦的事也不曾見過她掉過淚。在人前,她總是一副天塌下來也沒事的模樣,只有親近如姊妹般的季戀雪,才知道她脆弱的一面,有時,季戀雪真擔心她會憋出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