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添與妻子伍之華對看了一眼。
「希望不會給施先生添麻煩。」伍之華說道,同時拉過齊樂。有她在齊樂身邊看著,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
「不會。」施祖誠移了少許目光到齊樂身上,不過她倒是很懂得如何避開他的眼神。
再見時,他已確定她與馬爾地夫初遇時有何不同,原本是活在一個謊言中,里頭什麼都看不清楚。因為被禁錮得太久,連掙扎都放棄,人雖冷淡,但更多的卻是茫然。
如今她似乎明白之後的路要怎麼走,因為那雙黑白分明的眼中,閃爍著掠奪的眸光,十分微弱卻確實存在,那股冷意也變得帶有目的性和攻擊性。
施祖誠有趣的打量著,小女孩的心思變得復雜了,他該高興這樣才使得她多了些人氣嗎?盡避她只是從一個黑洞跳進另一個黑洞。
「先去用餐吧!」
直到他說出這句話後領先走開,齊樂才在心里松了口氣,雖不認為他會當著父母的面說破什麼,但壓迫感仍舊存在。
明明,就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對她算和藹可親的了……
***
午餐過後,慕容添分別跟妻子和齊樂叮囑了幾句,便先行告辭。
施祖誠因為下午有事情要處理,便吩咐管家負責接待。
「慕容夫人,還想再逛逛嗎?這莊園很大,越往里頭走越有好風景。」管家興致勃勃的建議。
「說起來剛剛只是大略瀏覽了一遍,我倒是有些興趣。齊樂,你陪媽媽逛逛好嗎?」伍之華有些心動,轉而看向齊樂問道。
「我有點累,想休息。」她意興闌珊得連聲音都很微弱,看上去有些疲累。
「是因為上午走太久了嗎?大概是一直都讓你待在屋子里,少有機會在外面走動,所以才體力不足。」伍之華模了模她的臉。
「夫人。」管家先生適時出聲。「齊樂少爺的房間已經安排好,不如讓我來帶夫人參觀莊園,讓小少爺先去休息?」
齊樂瞥了這位四十來歲的管家一眼,這人待人接物很有禮貌,安排事情也很周詳,可見施先生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可是……」伍之華猶豫了一下,轉念想起施先生有要事在身,應該沒有閑暇時間顧及其他,而齊樂看上去確實有些累。
「好吧,齊樂你先去休息,媽媽回來就去看你。」
齊樂點了點頭,便見管家喚來一名佣人,吩咐帶她到房間去。
伍之華見她乖乖的跟著去,沒有任何異樣時,才放下了心。
「夫人,我們也走吧!」
「麻煩了。」伍之華客氣的道謝,又回頭看了看齊樂,才隨管家離開。
齊樂跟佣人走到二樓,步伐忽然頓住,她低聲問︰「施先生在哪里?」
「先生?在書房。」佣人因她突兀的舉動怔愣了一秒,隨即反應過來。
「我自己可以去房間,不麻煩你了。」齊樂冷淡的說道,也沒再看佣人一眼,便逕自朝前走。
「齊樂少爺。」佣人急忙喚道,卻見她頭也不回、理都不理。
這慕容家的小少爺真是奇怪,虧她先前還覺得「他」很有氣質。
佣人搖了搖頭,見齊樂也快走到房間了,于是才轉身下了樓。
書房……齊樂伸出手,指尖在門把上停頓了數秒,忽然抽回手,轉身離開。
一上午默不作聲的聆听果然是正確的,讓她依稀記得施先生講過書房在二樓的盡頭。
齊樂獨自一人走過一間又一間的房間,說她在走其實有些牽強,因為精神沒有很好,整個人像幽靈在飄。
最後她看見盡頭處有道虛掩著的門,精神莫名其妙為之一振,沒有猶豫的逕自往前走,靠近門邊時頓住了腳步。
里面傳出的聲音大到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有人偷听,齊樂眸光一閃,仔細側耳傾听。
沒錯,是義大利語,因為父親曾經為她安排了各種語言課程,所以她能夠分辨出是何種語言,但也僅是如此,她並沒有語言天分,所以仍是听不懂的。
腳步略微往前移了一步,她瘦小的身體貼到門上。雖然無論偷窺或偷听,都是惡劣的行為,不過,算了,反正她早就是惡劣的人。
書房很大,施祖誠坐在中間,站在他面前的是兩名男子,其中沉默的一位猜測是中國籍,另一位正慷慨激昂的發出義大利語的,大概就是……
「Isacco(艾薩克),已經提醒過你很多次,在施先生這里不要講外語。」沉默的中國籍男子終于開口,臉上有一抹忍無可忍、無須再忍的神情。
「我知道、我知道,因為太激動了,所以才講了母語,再說施先生也習慣听這種優美的語言啊!」義大利男子熱情地拍了拍身旁同伴的肩膀。
施祖誠習慣听義大利語?為什麼?門外的齊樂愣了愣。確實,一直沒有人清楚地了解施先生到底是什麼人,從哪里起家,但義大利……
「艾薩克。」施祖誠忽然開口,語調平緩,卻見兩人立刻迅速地擺出嚴謹的表情。
「情況就是這樣?」
「是的,施先生。」
施祖誠沉思了一會兒,起身走到桌前,手臂交抱,倚靠在桌緣,與那兩人面對面。「你們都清楚我重視人才,所以該留的人即便是用激進的方法也要留下來,我要說的就是這些。」
他說得不輕不重,似雲淡風輕,卻見那兩人面色凝重起來。
「我們明白了,施先生。」
激進的方法?什麼意思?何等程度的激進?為什麼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從他的口中說出來,便感覺沉重不已?
「留人的手段,或利誘、或脅迫、或欺騙,不要來問我的意見,我要見到的是最後具有法律效力的約束,這就行了。」
「是。」兩個人同時重重的點了點頭。
施祖誠微微笑了笑,非但沒有緩和氣氛,反而讓人更加緊繃。
「總部那邊為什麼突然有這樣大的波動,你們還沒有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
「是家族殘余人士的煽動。」中國籍男子應道。
「殘余勢力?」施先生的音調微微上揚。「這些人就讓你們束手無策了?」
「抱歉,施先生,是我們辦事不力。」讓信任他們的施先生失望是極其失敗的事!
「當初留下那些人,是顧及畢竟出自同一家族,如今既然如此,就給他們一條絕路走吧!」施祖誠言簡意賅的撂話。
話傳到書房外,震得屋外某人突然感到耳鳴。
這樣簡單的決定了別人的生死?齊樂一動也不動的站立著,只是她沒注意到,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漸漸游移過來的光線將她的身體投射在地面上,身影拉得很長。
施祖誠的目光落在那道身影的某個點上,一絲笑意溢出唇角。
好詭異!身為下屬的兩人暗自打量,心驚之余不由揣測起來,更同時找尋起讓施先生有如此反常舉動的目標物。
「還有事?」
「呃……您的祖父希望您回去。」
「晚一些再說。」施祖誠幾乎是當機立斷的回道,隨即笑容擴大。「我還有別的客人,你們先回去吧!」
別的客人?什麼客人這麼重要?沉默的中國籍男人和熱情的義大利男人頭一次志同道合的放慢腳步,磨贈了好半天走不出書房。
「齊樂,你可以進來了。」
听見他在里面召喚的聲音,齊樂渾身一震,得知他已察覺到自己的存在,剎那間想要轉身走開,隨即又冷靜了下來。
逃跑的話不就證明她做賊心虛?她有什麼理由要逃跑?她原本就是打算來見他的。
齊樂挺直了腰板,面無表情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表情漠然的瘦小男孩?兩位正以龜速離開的男士盯著她,眼中射出驚訝與好奇的目光,而她選擇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