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見他的言辭,後面的女孩子們低下頭來,口誦「阿彌陀佛」,互相使了個「大事不妙」的眼色,紛紛以衣袖掩嘴偷笑。這張文訓的眼楮是長了眼翳是吧?搞不清楚真相就像瘋狗似的亂吠亂吠,這下可破功了!
「你……」殷琪氣極。這人怎麼這般說話,可是她的庭訓又教她不能當眾甩他兩個耳光好叫他住嘴,只好猛一跺腳,轉身跑走。
張文訓一頭霧水地目送她離開,而後邊支持不住的女孩們則笑得花枝亂顫……
第二章
定遠鏢局的迎客廳中,梁任研極度優閑地品味茶香,這是今年的春茶,隔壁家的杜老爺特地送過來的,說是今年評比最上等的春茶。他慢條斯理地從茶壺中傾出的第一泡茶湯,清雅的茶香中,冒出三朵白霧,像是三只白鶴自杯心飛出……
「香,香,香,好香……」他一臉陶醉地閉上眼楮。「好茶!真好……好幸福……」
突然間,一聲摔門的巨響嚇得他把手中的杯子摔在桌而上,溢出的茶湯燙得他連連叫痛,趕忙吹吹自己的手掌。
「怪了,天氣好好的,怎麼突然間打雷哩?」
定楮一瞧,就見女兒梁紅豆氣沖沖地走來,手中緊揣一技發簪,那發簪好像跟她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被她握得緊緊的,幾乎都快斷了。
「女兒唉,繡線買回來啦?」他小心地陪笑,還偷偷揣度梁紅豆的心思。
「沒啦,買什麼繡線,買你的大頭鬼!」說罷,梁紅豆雙掌就要往桌面拍去,梁仕研連忙擋住她的手。
「別啊,我的好閨女,這樣下去桌子會報廢的……」他以哀求的眸光看著梁紅豆。千萬不要啊,爹求你……
梁紅豆恨恨地瞪著她爹。
「怎麼?杜浩然那小子又惹你生氣了?」梁任研拉著她的手坐下來,安撫安撫她的情緒。「你們倆從小吵到大,不煩嗎?」
「每回都是他惹我的,關我什麼事?」梁紅豆不依地抗議。
「好好好,爹弄錯了。這次又是怎麼回事?」梁任研好言安撫。
「我……」梁紅豆頓住。她要怎麼說?就告訴爹,說這次是因為杜浩然要把送她的簪子轉送給另外一個女人嗎?听起來像是亂吃醋的小妻子似的,這教她怎麼說得出口啊!
「怎麼了?看你這副蠢樣子,這次是你的錯嘍?」梁任研唇角勾起一抹看戲的笑意。
「你別管啦!多事的糟老頭子!」梁紅豆忿忿地一拍桌,起身離去,把她老爹的笑聲留在後頭。
夜涼如水,沉寂了一白晝的蟋蟀開始在風中廣布鳴聲,愈襯得出這夜的安靜,偶爾有紡織娘來湊湊熱鬧,遠方稻田不眠的蛙兒也唱起大合唱。
不過,梁紅豆這時可沒那吟風弄月的情緒,下午杜浩然的舉動帶給她的氣惱還沒消呢!
換上深黑色帶棗紅滾邊的勁裝,腰間系上一條絛紅腰帶,腰帶隨著夜風在腰間輕輕飛動,黑夜中的梁家院落只見她獨自站立在水池畔調勻氣息,空氣中隱隱可察覺到她均勻的呼吸聲。
「杜浩然,我跟你沒完沒了!」
水磨石牆上以石灰繪上一個粗略的人形。梁紅豆凌厲的目光射向牆上的人形,右手射出一道金芒,瞬間定在牆上人形的咽喉部位,同時還沒入約三寸深!仔細照看,是下午她從殷琪手中搶回的金蝶發簪。
「呃……痛!」杜浩然按住自己的咽喉,不知為什麼,突然間一陣刺痛,好像頸項被利器給刺穿一樣,「發生什麼事,為什麼會這麼痛?該不會是有人嫉妒我的相貌行咒對付我吧?」
他想想這個可能性,是東村的王員外家的長子?還是鄰鎮上個月和他搶醉柳閣當家名妓醉流雲不成的陳大少啊?
「比不上我就來這套嗎?」他恨恨地罵道。
杜浩然起身至他家庭院中走走,上個月從揚州請來的造景工匠剛把仿江南園林的山水景完工,圍中花木扶疏,篩下月光點點,風中還有蟲子連綿不絕的鳴聲;奇怪的是,還隱約听見有什麼東西劃破空氣發出的咻咻聲,仔細地听,好像是從隔壁梁家院落傳來的……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鏤花八角窗框下,小心翼翼地從窗格中偷瞧著隔壁家的情況。
梁紅豆正執著一柄長劍對著池畔的一付稻草人出招,招招凌厲,每一劍都指向人體的重要部位。
收勢前,劍尖一掠,自稻草人腰際劃過,收劍入鞘,稻草人也應聲而斷成兩截,滾落地面。
突然間,杜浩然覺得頸項上一陣涼意吹過,吹起他一陣寒毛直立。
但是轉念一想,這次不就是揭發她真面目的大好良機麼?他借著牆面上突出的石塊和間隙,爬上兩家間的圍牆。別怪他身手這麼地窩襄,他又沒學過功夫,只好用最原始的方法了。
從牆角的陰影中走出,原本閉目調息的梁紅豆被他的現身嚇了一跳。
「怎麼,你改行當賊了啊?」
杜浩然哼哼冷笑,露出捉到她把柄的奸笑。
「我看見你的真面目了。你看看這是什麼!」他沿著池邊的石塊走到那石灰人形那兒,指著那陷入壁面三寸的金簪︰
「瞧瞧,這是什麼?還裝什麼乖巧的閨女!我定要向全鎮的人揭發你的真面目……」
粱紅豆怒上心頭,突然蹲子,手指輕彈水面,指力所至之處,裂開水面的水波,向前激射,凌厲的去勢指向杜浩然身上各大要穴。梁紅豆連彈飛射的水箭劃開杜浩然的衣層,但不傷到他的皮肉,瞬間裂開的零碎布條破破爛爛地掛在他身上;杜浩然不敢亂動,就呆呆地定在牆壁上,懸在他脖子旁的就是那枚金蝶發簪,那金絲蝴蝶還兀自舞著……
「梁伯伯,救人啊……要出人命啦!」他三秒後終于發聲求援。
「怎麼了?怎麼了?有賊嗎?」梁任研睡眼惺忪,披著一件外衣就沖出來。
看見院子中的景象呆了一呆,揉揉眼楮。怎麼著?杜家那小伙子怎麼給定在牆面上像木頭人似的,而自家女兒怎麼殺氣騰騰地瞪著那小伙子?是他看錯了嗎?
「非……非禮啊!」兩個人同時喊出來。
不同的是杜浩然臉上帶著驚懼末定的神情,而梁紅豆則是東窗事發的慌張。
梁任研眼神轉了一轉︰「非禮?是誰非禮誰啊?」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這句話可是老祖宗留傳下來的千古名言,梁紅豆決定照先人的說法做,她以右手扯住左邊衣袖,順勢拉下,撕下了整片袖子。
「爹,你看,他把我的衣袖給扯壞了,看見我的臂膀!這不是非禮是什麼?」
她讓梁任研看見她右手中撕下的布片!
梁任研懷疑的目光投向杜浩然,看他怎麼解釋。
「梁伯伯,冤枉啊,我像那種人嗎?更何況我有那能耐嗎?」杜浩然見梁任研到場後,一放心便雙膝跪倒在池畔。
這小子說得沒錯,憑他沒練過功夫的身手,想非禮紅豆的確是不可能的事;再瞧他身上衣服破爛成這種樣子,橫看豎看都應該是他家的紅豆非禮這位少年郎才是,梁任研在心底琢磨著,事情好像變得愈來愈有趣了……那他就再加點辛辣的料下去吧!
他湊上前去盯著杜浩然的臉蛋瞧,「你是干了什麼好事,教我家紅豆這麼恨你?恨不得要斬草除根?」
「我……」杜浩然苦笑,「我干不該,萬不該威脅她說要告訴全鎮的人,她不像是她平常表現得那麼——溫柔,她會武功。」
原來是這樣啊,原來是這小子瘋了,想在所有人面前公開紅豆最不欲人知曉的秘密,怪不得紅豆想宰了他。梁任研在心中竊笑,杜浩然是向老天爺借膽是不?其實他滿中意這小伙子的,他的骨格清奇,是練武的上等人材;腦筋又靈活,絕對是,會舉一反三、進步神速的好學生,他早就想教他武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