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李家鎮只是個縣城外自給自足的小小村落罷了,但是因為位在前往綿城的必經道路上,所以過往的行人皆須經過這個小小的村落,因此定居下來的人也愈來愈多,逐漸形成一個較熱鬧的市集。
隨著來往旅人行商增多,這里也更形繁榮,加上距離縣治所在地也不過半個時辰,所以許多縣城中容納不下的人口便集居在李家鎮,不過短短二十年光景,李家鎮便成為縣城外重要的衛星城市,和縣城人民生活作息有極為密切的關系,許多縣城所需的民生物資全由李家鎮提供。除了每半個月一次大型的趕集外,鎮上另外有大大小小的市集。
適逢明天的七夕節,貫穿李家鎮的大街上聚集了大批小販,販賣著祭拜織女所需要的各色用品;另有販賣婦人家的各式首飾、胭脂水粉之類的貨郎,來來往往在這條中心街道上,吆喝聲不絕于耳。早上剛下過一場雨,青石板鋪成的街道被洗去積聚已久的灰塵,因此顯得于干淨淨,人來人往也不會掀起擾人的風沙。
「我要糖葫蘆!」
「我也要……」
一群結著沖天發辮的小孩兒圍著一位賣糖葫蘆的小販,團團擁上的孩子軍團差點把梁紅豆給撞倒,,杜浩然趕緊拉住她的臂膀。
「你走里邊,比較不容易被過往的人撞倒。」
梁紅豆挑高了眉,饒富興味地看著一臉冷漠的杜浩然。「你干嘛,這麼體貼,公子的本性喔!」
「這叫風度,瘋丫頭。誰像你一樣,一天到晚瘋狗似的亂咬一氣。」杜浩然冷冷地瞟她一眼。
梁紅豆索性停下來,站在街旁牆壁邊。「喂,你不想來就別來,我不會怪你的,干什麼擺一副臭臉給我看?又不是我求你來的,你跟著我還嫌你礙眼呢!」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守信用是很重要的,更何況對一個商人來說,信用可是第二生命。」杜浩然淡淡地說著,送給她一雙輕視的白眼,才又慢條斯理地開口︰「你這種小鼻子小眼楮的婦道人家明白麼?」
「你!」梁紅豆瞪大了雙眼,這個不知羞恥、大言不慚的男人,居然敢說出這種欺人太甚的話,而且還面不改色!她深深吸了口大氣,克制住自己想打入的沖動。
覺得自己心情平靜一些後,她便轉身就走。
「喂喂喂,你等等……」杜浩然趕緊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街上,穿過來來往往的人潮。
繞過一大群擠在街上的小販,杜浩然的目光被一枝瓖有金絲蝴蝶結黃金穗子的發替吸引住,他停下腳步,撿起發簪細細端詳,他目光看看那小販,小販伸出五個手指頭,杜浩然面露不豫,搖搖頭,比出兩個手指頭;小販睜大了雙眼,慌忙揮手,再度比出三個手指頭,看他臉露哀淒的表情,杜浩然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掏出荷包付錢了事。
「這位公子您真摳門……」那小販萬分不情願地說道︰「小的上有高堂老母,下有黃口小兒嗷嗷待哺……」
「廢話,不殺價還算是商人麼?」杜浩然莞爾一笑,拍拍那小販的肩頭。「殺價才是商人本色。」
花了幾大步追上梁紅豆的腳程,他扯住她的衣袖,把發簪遞給她看。
「喏,給你。」
梁紅豆莫名其妙地看看那枝簪子,再看看杜浩然。「你……什麼意思?」
「送你的。」杜浩然面無表情地瞟她一眼。
「干嘛,一副見鬼的樣子。」
「喲!耙情你平常都是這樣騙女孩子的嘍?公子!」梁紅豆以衣袖掩口,吃吃嬌笑。「這招對我沒用啦。」
「去,我見鬼了才覺得這簪子合適你戴,居然還花了我三兩銀子。」杜浩然不悅地回答。「真是一時鬼迷心竅。」杜浩然拿著簪子在她眼前晃著︰「要不要,一句話。快決定。」
「當然要,能夠坑你的錢,我當然要拿。」梁紅豆搶住那發簪。「我討厭你,可不討厭發簪,它們是無辜的。」
杜浩然搶回那簪子,「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客氣,連聲謝謝都不說,直接把禮物拿走,梁伯伯平常是怎麼教你的?」
「嘿嘿嘿,你可別對我說教,我不吃你那一套。」梁紅豆在他眼前搖搖她的右食指。
「哼。」杜浩然不以為然,冷哼一聲。「別動,我替你戴上。」
不管梁紅豆願不願意,杜浩然二話不說就把簪子別上她的發簪之上,用彈簧連結在發簪子上的金蝴蝶晃動不已,仿佛一只翩翩飛舞的彩蝶舞動于梁紅豆的青絲之上,金光熠熠,青絲流光潤麗。
梁紅豆低頭以眼角余光偷覷著杜浩然的神色︰「嘿,告訴我,你用這招拐了多少女孩子的芳心啊?」
「你文雅些成不成,這叫做體貼、風度!懂不懂?」杜浩然拍了下她的肩頭。
梁紅豆發上的金蝴蝶舞動不已,雖是夕照霞光,但是流光金燦,一時間迷住他的眼,點點金芒在他心坎上狠狠地扎了一下;梁紅豆燦麗的笑顏也令他胸口一緊……
「你怎麼了?」梁紅豆好奇地在發愣的杜浩然眼前晃晃白女敕女敕的玉手。「發什麼楞啊?」
杜浩然收攝心神,抓住她晃動的手掌,「沒什麼。一時想到別件事罷了。」
「真的嗎?不是中邪嗎?」她以眼神示意他的手還末放開她的手掌。「喂喂喂,你不覺得男女授受不親嗎?」
杜浩然亦意識到自己逾矩的行止,連忙放開她的手,不過眼尖的他眼角余光瞥見了梁紅豆指尖的紅點。
「手怎麼了?」
梁紅豆似模到燒紅的木炭般縮回自己的雙手,怎麼可以說是因為想到他的臉,結果被繡針給刺個正著哩!她呵呵地假笑︰「沒什麼,只是小傷罷了,用不著放心上。」
「的確像是你的作風。」杜浩然嘴角彎起嘲諷的笑意。「奇了,像你這種凶巴巴又粗線條的惡婆娘,怎麼會有那麼多人想和你結姻緣?我真是想不透。」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這種孝順乖巧又賢慧的媳婦,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當然人人搶著要了。」
杜浩然細細打量站在面前的梁紅豆。她稱不上艷光照人,但卻也清清秀秀的,鵝蛋臉、肩若刀削、腰若束素外,吸引人的是安在她臉蛋上那兩汪靈動的眼瞳,極富活力,閃耀著教人不心動也難的神采,整個人因為那雙眼瞳亮了起來!無時無刻都帶著笑意的她,在人群中就是讓人一眼就看見她的存在,仿佛周身點著一圈光華。
「那麼想嫁人啊?」杜浩然打趣地問道。
他驚訝地發現一絲羞赧閃過梁紅豆的眼底,一股莫名的厭惡感襲上他的心底。
「見鬼了才娶你為妻!」他不假思索地月兌口而出,話才說出口便感到不對。他是動怒了嗎?
「你說的是什麼話!反正那個人絕對不是你就是。」梁紅豆惱極,出手便把發上的簪子解下,用力地摔至杜浩然的懷里。「還你!我不要你的東西!」
然而杜浩然沒接住,發簪便掉至地面,發出叮鈴響音。
「你——」杜浩然怒目瞪視著梁紅豆。
「我,我怎樣?」梁紅豆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
「不講理的瘋婆子!」
兩人就這麼互瞪著,誰也不先移開目光,誰先移開就表示誰輸了。
僵持片刻後,一只銀白暗菱紋掐金繡鞋在走近那枝金簪時停步。
「這枝簪子好漂亮啊,是誰掉的呢?」一雙素手撿起那枝發簪,語音中夾雜著幾許驚訝,金絲蝴蝶在她手中兀自舞著。
「沒人的!」梁紅豆用力地喊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