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老爺,是‘雨村’。」促狹地眨眨眼,伶兒趁機將粥送入茗香嘴里,自顧自又道︰「別擔心,我和大哥是親兄妹,只是娘不同而已,我跟娘姓。」
言語間,伶兒一口一口的竟喂完了半碗粥,差點沒噎死茗香。
好不容易將一碗粥吃完,茗香喘口氣,見伶兒又填滿一碗,她急忙搖頭說不要。
「不成,非吃不可,來!」伶兒以絕對的氣勢將粥遞上,茗香不由得屈服。
「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我是佟西陵的誰。」見茗香連連點頭,伶兒神秘兮兮一笑。「是同一個人。」說完她立刻往一旁閃去,躲開後頭敲來的拳頭。
「唷!大哥,我在陪大嫂說話解悶呢!」她笑兮兮地回過頭,不怕死地打招呼。
「頑皮丫頭,你存心害死茗香兒嗎?」輕斥,傅雨村疼惜地摟過茗香,輕拍她的背心。
「沒呀!天大的冤枉呀!」扮個鬼臉,伶兒四處蹦蹦跳,似多委屈了。
「去請外祖父到書房里,我有事要同他商量……對了!娘也一起請來。」他輕擺手打發伶兒,語氣中卻另有一股嚴肅。
伶兒輕蹙黛眉,沒再玩鬧退了下去。
見她離去,傅雨村拿起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茗香,劍眉含著淡愁往中央揪緊。
「有什麼煩心事嗎?老爺?」茗香關心地問,他眉宇間的愁是她不曾見過的。
「我晚上要去會紫柔一面……」他欲言又上,苦惱地一抹臉。
「嗯!」點點頭,她沒有多問,只是莫名的肯定傅雨村會將一切告訴她。
長長吁口氣,傅雨村放下碗將她摟回懷中,溫柔地撫模她背上的柔發,許久許久,時間像停住了般。
終于,他開口。「我外祖父是現今朝廷最急欲弭平的山賊首領,這件事只有少數人知道,因為事關重大,這些年來,我一直小心翼翼的保護這個秘密。」
「老太爺人很好,豪爽又直率,茗香頂喜歡他的。」
再她額上輕輕一吻,他續道︰「還有,伶兒的娘是通緝要犯,也是個不能泄露的秘密……總之,要以法來看,咱傅家真可說是個大賊窩。」
「嗯!那紫柔格格怎麼了?」听至此,茗香隱隱約約猜到了發生何事。
贊許的瞥她眼,他嘆了口氣,煩躁地道︰「紫柔派人送來一封信,信上寫她知道了那些秘密,若我今晚不去她那兒,她便向皇上告發此事……我不怕丟官,但若聖上下旨抄家,可就連累太多人了。」「老爺,聖上是明君嗎?」靠在他懷中感受他的溫暖,茗香不禁開口詢問,她不得不懷疑,君家分明是受冤,皇上卻不徹底將案件清查,就抄了君家,現在又要抄掉傅家嗎?
「噓!天子腳下說話要多謹慎。」點住她櫻唇輕輕搖頭,要說他為何會接受紫柔的威脅,主要是因擔心茗香。
他那些家人一個比一個韌命,就算發生什麼事,他也不擔心他們會出亂子,再怎麼說他們當山賊不是當假的。
「老爺,您要多加小心,我總覺得不太安心。」捂著胸口感受紊亂的心跳,茗香直覺會有壞事發生。
朝她溫柔笑了笑,眼神微微轉為深沉。「茗香兒,你還記得昨夜我提過什麼?」
一提到昨夜,茗香頓時赤紅了一張臉,便想掙出他懷中遠遠躲開,傅雨村怎麼可能讓她走,牢牢將她摟在懷中,像要將她按入身體中一般。
「別再叫我老爺了,叫我的名字。」他炙熱的氣息在她身邊撂過,讓她細致的耳垂不由自主的泛紅。
「可是……可是……我只是一個小婢女,怎麼配呢?」茗香咬咬下唇,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樣。「也就是說,假若我不再是兵部尚書,你就願意叫我的名字?」
側頭想了想,茗香才不甚肯定的點點頭。「嗯!如果您希望茗香別叫老爺,我會努力的。」
嘆口氣搖搖頭,她的語氣怎麼听起來這麼像個小婢女?一點改變也沒有。「算了,我能等你。來!手伸出來。」
痹順的伸出手,下一刻一對暖黃玉鐲輕輕套上她雙腕。
玉鐲上雕了一對鴛鴦,栩栩如生、神態親密,一看就知雕工不凡。而玉色溫潤,宛如月光一般,年代看來十分久遠,大抵不出傅家寶一類。
茗香呆了似的瞪著手上的玉鐲猛瞧,不明白傅雨村如此做的意思。
「這是我爹傳給我的,是咱們傅家的傅家寶,專送給長子之妻。」把玩著她白細修長的手指、柔潤的手掌,他漫不經心的提道。
「哦!長子之妻的信物……」理解的點點頭,茗香卻突然發覺到了不對,猛地抬起頭瞅望傅雨村,櫻唇因過度驚訝,一時無法合上。
「對!長子是我。」掛著淺笑指指自己,俯首在她唇上偷了個香後,更加溫柔的笑道︰「妻子就是你了,我的茗香兒。」
「可是……茗香……您……」她結結巴巴說不出話,只有一雙美目中,水霧越來越濃。
「我听西陵提過,你問過她我的家鄉是嗎?」
「是呀!佟大哥……呃……伶姐姐曾說過,一但您找到了妻子,就便辭官隱居去了。」茗香一五一十說出與佟伶的談話內容。
「她那鬼靈精倒明白。」苦笑著搖搖頭,佟伶那種輕易看透人的能力,常使他疲于應付。
「老爺,您故鄉在哪兒?」茗香忍不住好奇。
「在南方,廣州的某個小村子,背山面水景色極佳,土壤肥沃,是個好地方。」
一提到故鄉的景物,傅雨村不禁露出一種孺慕的興奮之情。
「茗香還沒去過南方呢!那里很漂亮嗎?」茗香一臉向往。
黑龍江畔出生的她,又被賣到北京,十多年來全在北方度過,南方對她而一言,有如另一個世界般。
「當然,至少比這天寒地凍的北方好。南方終年溫暖,你想去嗎?」
連連點頭,想了想卻又感到不解。「老爺,听您這麼說,像要回廣州去了,可是您是兵部尚書,怎麼能離開北京?」
「傻丫頭,我當然要辭官了,伶兒不是說過,一但我找著了妻子,便打算隱居去?」無奈輕嘆著揉揉她的秀發,奇怪她為何在情事仍駑鈍。「我找到妻子啦!還不辭官嗎?」
「您是……真的要娶茗香?」不敢置信的顫聲詢問,她一直以為他是在說笑。
「你不願意嗎?」他深情凝睇她,見她開口欲語,忙伸手點住她的唇輕道︰「不許再說配不上我,明日我便要向聖上辭官了,咱們同樣身為平民,你沒理由說不要。咱們回南方去,種種田、養小雞小鴨、生幾個孩子,別讓娘和伶兒她們來瞎攪和,平平靜靜的共度余生,不好嗎?」
再也忍不住的欣喜淚水,不斷滾落她嫣紅粉女敕的雙頰,又一顆顆落在他手背上。
「您能答允茗香一件事嗎?」半晌,她仰起梨花帶淚的小臉,執拗的望著他。
含笑頷首,這是茗香第一回有求于他,就算再如何不近情理、違反倫常,他也不會拒絕。
「請不要先茗香而去,可以嗎?」緊緊握住她的大掌,深怕他會突然消失一般。
「我絕不會先你而去的,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單。」傅雨村堅定的給予承諾。
佳人在亦同在、佳人逝亦同亡。
「謝謝你……」不由得又流下淚,終于有人疼惜她、守護她了……
「再等一晚就好,咱們最遲明夜啟程。」吻去她的淚,再一次許下承諾。
「您一定要平安回來,我總覺得心里不踏實。一想到傅雨村要去同紫柔會面,茗香心中的不安更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