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嫂子今日內便會轉醒,每日應服上一帖藥保養弱體,藥方如後。
最末,小弟需再提醒婁兄,嫂子有五成機會喪失記憶,且今生難以痊愈,勸兄多求神佛保佑。
弟連"
讀完字條,婁宇衡微黑面孔頓時呈紅轉青,額上青筋已然暴露。
"司徒連你好樣兒的!"紙條在掌中化為片片飛雪。
一晚而已,失去記憶的機會莫名長了二成,他根本可以肯定,司徒連是為怕被他怒火灼傷而潛逃!
事實也是,若非逃得快,今日被碎尸萬段的只怕是堂堂謹王爺。
正自氣著,甜軟的童音飄來。"爹,星河來了。"
難得乖巧的婁星河安安靜靜地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張望房內。
"乖孩子,晚些再來,爹現下心里不甚痛快。"沒看女兒,他正設法撫平猛烈怒火。
只是沒有半分收效,他仍想沖到謹王府去放火。
"……但爹,我也很煩呢!"手指纏弄著衣帶,星河垂著頭不肯離去。
吁口氣,他招手要女兒上前。
"海姐姐好怪。"走至父親身側,她好煩惱地皺起小臉。
"如何說?"
歪著小頭思索片刻,星河道︰"其實,海姐姐是和爹一起變怪的。"
濃眉輕扯,他搖頭以示不解。
"都怪那壞女人!"星河一跺腳,氣憤地指向申灕。
"叫娘。"他嚴厲地出聲糾正。
這可讓星河瞪得眼珠差點滾落。"天!爹,您……您……"太過震驚以致意思無法表達,只能呆了似地重復同個字。
"叫她'娘'?爹!娘死了!"深喘口大氣後,她吼叫出聲。
反了!完了!星河感到世界正崩壞中。
一直以為父親會一生不忘母親,並討厭那個她還頂喜歡的後娘。
一句話,她終于了解一項殘酷的事實——母親確實已不在了,父親變心了。
女兒指控的吼叫震住婁宇衡,他不自覺捏緊掛在腰上的玉飾。
曾陪著趙芸娘十六年,在第十七年成為他最珍愛的飾品,如今成了思念故人的唯一物品。
三年前芸娘病逝,他痛苦之余丟去她所有物品,連她最鐘愛的一座亭子也拆去。
思緒飄得好遠,讓他遺忘了小小斗室中的人兒。
婁星河也識相地沒去驚擾父親,躡手躡腳地模到申灕床邊探視。
"好可憐……"小手撫上蒼白清瘦的容顏,心中莫名難過。
可是,她也絕不會叫"娘"的。
"爹!"第二個自門邊傳來的呼喚,同時讓兩人回過了頭。
"海姐!"不信一瞪眼。
"河妹!"嚇得也不輕。
兩姐妹一驚過後便相相投以了然的目光,各自垂首不語。
"星海,啥事嗎?"強將思緒拉回,婁宇衡溫柔道。
卻在目光一觸及女兒水靈細致的面孔後,心猛然抽痛。
與亡妻相同的五官……大眼、俏鼻、櫻唇——
"爹?"困惑一喚,星海不明了父親神色何以如此詭怪,叫她微有不安。
"嗯——"虛應聲,他別開首。
除了思念還是思念,三年並不是太久的時光,于他而言以足夠做為一生的延續了。
在趙芸娘細密的情網中,他深陷不可自拔也無意離去。雖是場案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姻緣,他確信自己是個幸運兒。
他與她是兩情相悅的恩愛夫妻,有一雙美麗聰敏的女兒,曾幸福地無以復加……
趙芸娘是心甘情願地嫁你嗎?
一震,耳中響起申灕最後的吼叫,她的眸中除了憤怒,更多傷痛。
她被傷得很深,為了申府安危,她再一次嫁人,並注定一生叫人看輕。
瘦弱身子中包藏過人韌性及堅定意志,一路下來始終咬牙苦撐。
她會撐一輩子,就算自尊被傷得體無完膚。
並非是個遵從三從四德的女子,且聰穎得令人自嘆弗如,使她的人生路更坎坷,也更吸引人。
不得不承認,他被深深吸引,甚至十分樂意當初她代嫁過門,成為慶王妃。
但這樣的心意他並不想承認,因會使他感到對不起芸娘。
只是,還能忽視多久?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之所以會氣申灕曾為沈三采妻,壓根兒是因喜歡她的緣故。
是,他並不愛她,卻極喜歡她——沒人能擔保日後會怎麼。
瞧婁宇衡全然陷入自個兒思潮中,星海星河默契十足互望眼,湊近身交頭接耳起來︰"海姐姐,爹會不會愛上後娘了?"劈頭一句,直叫星海無從反應。
呆了半晌,星海認命一點頭。"八九不離十了,這真糟。"
"我不想喊她娘。"含怨一瞪床上昏迷的人。
"嗯!娘只有一個。"順著望去,慘白容顏激不起她的同情。
比起心地柔軟的妹妹,星海冷情許多。
或許……應設法趕走後娘……正自思量著,她忽覺申灕小扇似的睫毛煽動了下,忍不住輕喊。
"怎了?後娘她……啊呀!"星河也發出驚叫。
這一聲叫回了婁宇衡的魂,他一箭步上前,正巧瞧見申灕睜開眼,柔柔朝他一笑……
"小鐵哥。"雙頰微有飛紅。
五雷轟頂!婁宇衡僵立在原地,面孔鐵青。
沒發覺他異樣般,申灕坐起身,親親熱熱仰視他,又喚︰"小鐵哥,你好嗎?"
不答,他僵硬如石俯視她……
"不好!"終于,回答由他緊咬的齒縫中擠出。
天殺的!
事實證明,司徒連是只功力半調子的烏鴉,更叫婁宇衡氣到欲吐血身亡。
醒來後的申灕如司徒連所說,喪失了記憶。但正確說來,她只遺忘了十六歲之後的事。
換言之,現下的申灕體內是個十六歲的小泵娘,還是個正初嘗愛情的小泵娘。
最令婁宇衡無法忍受的,莫過于被她視為何小鐵。
五日來,他加緊派人尋找司徒連,非捉到人來負這責任才成。
忿忿地將怒氣貫注到筆上,揮灑出一片狂風似的字體,野性中不失斯文。
還未將筆放下,便瞥見申灕婀娜身影娉婷行來。
"小鐵哥,你練字嗎?喝口茶可好?"走至婁宇衡面前,她溫柔地遞出手中茶杯。
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又如石頭似直挺挺站著,皺眉瞪她。
"來,這是上好的鐵觀音,我給你擱在桌上。"見他不接,她體貼地放下杯子,就要退下。
"站住。"叫住她,心中苦悶至極。
清醒時她怎會如此心甘情願的服侍他?乖順得像只羊,一臉說不出的幸福感。
像首側回望他,唇畔笑容似水柔。
"我不是'小鐵哥'。"沖口而出,心下莫名懊悔,又耐不住好奇她的反應。
先是一怔,申灕柔和目光化為防備。"你是誰?"
這令婁宇衡哭笑不得,思緒能如斯轉變,還真不是正常之事。
"你的丈夫——'慶王爺'婁宇衡。"他黑眸牢盯住她,沉聲宣布。
連退三大步,她叫門框給絆了跤,跌坐地上。
水靈雙眸慌亂不已直凝著他。
"小鐵哥呢?"
面色更沉,他不快道︰"不知,你至少十年沒見過他了。"
據申浞所言,她十六歲時欲與何小鐵私奔失敗後,兩人未再相見。
"十年?"她困惑地皺起小臉。片刻,她輕笑出聲︰"真是,十年前我才六歲呢!小鐵哥,我險些讓你誆去。"拍拍胸,她仍一徑認定婁宇衡是何小鐵。
爬起身,顧不得衣上沾了灰塵-她靠近婁宇衡,深情款款道︰"別怕我變心,小鐵哥。我這生都跟定你了。"
語罷,她用力抱了下他,立即羞赧地要走。
哪能呢!婁宇衡一把將她推坐在桌上,雙掌摟實了她縴腰,與她平視。
"小鐵哥?"螓首輕歪,申灕眨巴大眼天真地看他。
"我不是何小鐵!"低吼,他猛然吻住她粉女敕櫻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