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說什麼?如果是臭到不行的感謝詞的話,你晚了半年,準你不說。」語氣依舊不善。
「喔,那……」還能說什麼?
趙明哲訥訥怯怯地在腦袋中搜尋和她交談的話題,結論是——
零。噢,受不了!小惡魔蹬蹬長及膝蓋的黑色馬靴。「蠢男人,叫你不說,你就不說啦?你是不是從小到大,什麼都很听父母親的話?」
她今天的心情被這兩個男人給徹底打壞了。一個煩到讓人咬牙,一個蠢到讓人切齒。
趙明哲一怔。「我父母很早就過世了,是叔叔把我養大的。」
「喔……對不起。」沒想到這個蠢家伙跟她一樣,身世堪憐。
沒有父母的孩子通常受的待遇都不太好,以他溫和又自閉的狀態看來,他的叔叔應該待他很好。哼,真幸運。
「我說你,女朋友真的跑了啊?」沉默一會兒後,她才打破沉默,因為她不開口,她有把握他會讓沉默持續一整晚。
「嗯,她早就已經和別的男人同居了,卻一直不肯跟我說,害我痴痴等她……」現在想想,他不是那麼難過了,或許半年的沉澱是夠了。
「拜托,人家是不忍心傷害你,那種冷漠已經夠明白了嘛!是你自己蠢……」櫻桃小口又開始數落他。
「夠了夠了,我沒怪她,也不怪你,我只怪我自己死腦筋,可以了吧?」他先求饒,免得她愈罵愈起勁,她的櫻桃小嘴可停不下來。
側臉凝看她,雖然臉上涂了詭異的色彩,不過說話時表情一點都沒變,同樣眉飛色舞,而且聲音听起來就讓人覺得心情跟著她快活起來!他突然覺得,自己竟浪費半年自閉,而不是選擇跟隨她的腳步,盡情享受人生。
現在開始追尋她。應該不遲吧?他淡笑著想。
還不知被人凝睇著的她還一副大姐大似的拍拍他的肩︰「這樣就對了!想開了以後,有沒有很開心?一定的嘛!用老是一張死魚臉,我听好幾個街坊鄰居說你臭著一張臉,很難看唷!對嘛,你這樣笑就很可愛,好像小孩子被人家糗到不行了,很好欺負的樣子。」
被明褒暗損的男人苦笑。「我就老實嘛……」
她能不能別再恥笑他了?失戀已經夠可憐了,她怎麼還落井下石?
「說真的,你要跟我說什麼?」里頭的狂笑聲吸引她的目光,但她很快又專注地轉頭看著他,不然,他又鑽回他的地獄黑洞閉關,大家都會覺得悶。
「沒有啊!我看你被那位先生纏得很煩,叫你弟弟救人,結果他一腳把我踢出來。」他還是一臉無辜。
哦?他還不是自願的啊……她不意外,當他覺醒開始主動時,放鞭炮恐怕不夠看,她可能要辦煙火大會來慶祝了。
「呵呵,死小子,真了解姐姐我,送個好料給我!」小惡魔露出符合她身份的邪惡笑臉。如果在意他的粗神經外加害羞個性,以直來直往為行事作風的她,早就被他活活氣死了!
趙明哲納悶地瞪著她,「小姐,你到底懂不懂‘正經’這兩個字的意思?」再正經的事都會被她弄得讓人啼笑皆非。
「知道啊!不過這兩個字從來就跟我扯不上邊。」她說得超級理直氣壯。
「好羨慕你,活得好輕松。」被徹底打敗的人單手撐著臉頰,歪頭看她,眼底有著從未有過的欣賞。
「輕松嗎……」他的話卻牽起了她多年來心里的委屈,眼眶一紅,鼻音也跟著響起︰「誰願意一個人每年都在外頭過節,找不到人陪,只好自己躲起來,啃餅干當年夜飯,還要自得其樂……」想起每年她最怕的節日,淚珠滑下她右臉的銀色顏料,落在粉紅色的毛巾上。
「喂,你哭啦?」頭一回發現她也會哭,趙明哲傻了。他說了句很平凡、很正確的話,怎麼惹她哭了。
要怎麼安慰她?他沒安慰過女人,就算以前跟明嫣交往,她也不曾在他面前哭過啊。
「怎樣,不能哭嗎?」右手往臉上一抹,把銀色顏料抹散了,再抹掉在臉上的黑色顏料,把她精心雕繪的惡魔臉變成更名副其實的惡魔。
「不是,只是沒想到你說哭就哭嘛……」頭頂飛竄著驚嘆號和問號的男人一只手臂伸了幾回,都還是掛不上她的肩。
從小保守的叔叔就教導他男女授受不親,而他也一直這樣和女朋友和周遭女性保持疏離距離,直到她大咧咧地往他身上擠來,有時又一副稱兄道弟的熟絡模樣,他的界線才被她扯掉。
哭泣的惡魔拉住他,惡狠狠地瞪去,「你去哪?」一定是怕她哭,要落跑了……
「給你拿面紙。」半起身的趙明哲在她的婬威下乖乖坐下。
她帶淚瞅著人的樣子,還挺好看的。趙明哲忍不住又偷覷她一眼,心髒偷偷快了兩拍。
「不用啦!用這個就可以。」她隨手抓起裹在身上的大毛巾,擦擦淚水,擤擤鼻子。
「喔……」早知道她大剌剌,可是親眼所見,他還是難忍吃驚。
「干嘛?看不順眼啊?」又一道火眼金楮瞪來。
「我以為女孩子都跟我女朋友一樣秀氣,一定要用面紙。」此理可證——一樣米養百種人。
還提她?從精致轉為野獸派的惡魔臉扭曲變形,「你那個女朋友,叫什麼嫣來著的?從今以後我不想听見你再提她,听見沒?」受夠他了,還執迷不悟!
「說都不能說唷?」她心眼這麼小?而且,他跟女朋友分手,她生什麼氣?
「怕你觸景傷情,又躲起來閉關嘛!」她的理由好像很有道理,可是又有點怪怪的。
「小鳳,那男人有什麼不好,你不喜歡他?」以他還不差的眼光看來,那男人是菁英階級的,女人會搶著要的。
「他會欺負我,讓我覺得自己很笨,所以每次一踫見他,我都很不舒服,胃部抽筋、心髒停頓、呼吸急促、腦神經斷裂……我,楚鳳,非常不喜歡那種感覺。」她戳著自己的胸口,一提起家人硬把她推給那個男人,她就難掩激動。
她不要作傀儡女圭女圭,在她十八歲起第一次被家人拉著到處變相相親開始,她就排斥每一個家人替她尋找的對象。
她決定這輩子她要自己找一個好男人,不是家人為她「精挑細選」的企業菁英;就算他只是一個普通到乏味的男人,只要她愛他,那就夠了。
「那不就等于你對我那樣?你就不同情我哦?」趙明哲瞪著她,覺得自己受了委屈。她居然沒想到推己及人的道理,拼命欺負他。
理不直氣卻很壯的女人揚高下巴︰「我可以,他和你都不行!」
「不講理!」說不過她,趙明哲笑得推她一把。
「又不是第一天,你有什麼好意外?」她毫不客氣地一肘撞回來。
「也對……」忽然發現要事的人眼楮一亮︰「你不哭了呵?」
他提醒了她剛才的脆弱,頑童般的表情一整,落入憂愁之中。「你……有時候會不會覺得很寂寞?」知道他的身世後,她好像找到同路人,忍不住把從來無法向人訴說的話傾吐而出。
她努力地用笑容讓自己快樂,但哪有人可以三百六十五天都好心情?有時候她想哭,卻已經習慣了那張笑臉,改不過來…
「還好,好像習慣了,就算這半年來我很自閉,可是你的聲音還是每天陪著我……當然,你休息的那幾天,我特別不舒服。」難得的表白讓他不安地清清喉龍。「我覺得……很慶幸你這個好鄰居搬來這里。」
瞅著他的人足足愣了一分鐘有余,突然噴笑出聲,「啊,謝謝啦!」一掌重重拍在他不算非常厚實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