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拐彎抹角,國主在大司法消失之前,兩人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你統統說清楚。」
「海皇大人,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海皇挑眉,睨著他。
「身為內務官,連前國主對她不好,她心理有陰影這種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還有什麼是你不了解的?」
內務官冷汗直冒。海皇大人說話也太……直接了吧。
「海皇大人,國主的事情下官不敢多嘴,您大人有大量,放下官一馬吧。」
「因為上次的事她警告過你了?」海皇輕哼一聲。「難道你就不怕我?」
「海皇大人跟國主都是下官效忠的對象。」你們兩人都一樣可怕!內務官在心里喃喃自語。
「我是為她好。如果你想在將來看見一個正常的國主,現在就別跟我打太極。」海皇的聲音突然變得凌厲而洪亮,震得內務官情不自禁抬頭凝視。
海皇大人的表情,肅穆而認真,他是真的在替國主著想吧……
「你應該知道冷紀河回太和國的事,而偉大的國主派給我一個很特別的任務,你知道是什麼嗎?」
內務官神色一驚,失措的表情被海皇盡收眼底。
「她要我廢了冷紀河。」
內務官倒抽一口冷氣,神情驚懼。「這不可能……」
「這非常有可能。」海皇不顧他滿臉焦慮,逕自強行打斷。「你心里清楚,她早就有這樣的想法。」
皇甫眷戀是不是早就有此計畫,他不清楚,不過眼前顯然知道內幕的內務官,因他的試探而神色大變,就證明一切不簡單。
「國主眷跟大司法,就算不是推心置月復的關系,也不至于……」內務官的話只說了一半便停頓。
「連兩人不夠‘推心置月復’這種事都知道,看來沒有內務官不清楚的。」海皇冷哼了一聲,火燙的視線落在內務官的身上。
「說!有什麼陰謀詭計?!」
「海皇大人……」內務官伸手拭去額際的汗珠。
「下官之前如果在海皇大人面前冒昧說錯了什麼話,請大人原諒。」
海皇不發一語,讓人無法揣測他的心思。
內務官心思輾轉,看來今天想輕松地走出海家,似乎是不可能的了。
「今日同海皇大人的談話,絕非國主的意願,只是下官看多了而有所體會。」
意思是,他可不是在幫國王說話,僅是發表一下自己的感想?這個內務官倒是很機靈嘛。
「下官並不是很清楚國主跟大司法之間發生的事,之前跟海皇大人提過,老國主對國主百般忽視,因為繼承的問題,父女之間似乎有很難解的矛盾。」
「什麼意思?」海皇的神經一緊,敏銳地嗅到問題的關鍵。
內務官似乎有難言之隱,但很快又像下了某種決心,直直看向海皇。
「下官一直認為大人是頂天立地、值得信任的人,下官所說的話,也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罪名,但還是願意相信,大人有足夠的智慧辨別真偽,幫助國主。」
他的話語暗含某種請托!意識到這一點,海皇的神色益發謹慎,面對內務官時,也稍微收斂了盛氣凌人的壓迫感。
「大司法消失之前,老國主並非將國主之位傳給國主眷,更有想將國王眷放逐的傳言。」
什麼?!海皇眼中閃過驚詫之色,他的目光如炬。就算前國主不看重、不傳位于她,但是放逐……
「如果國主之位不是傳給她,會怎麼樣?」
「前國主傳位是先決條件,如果沒有,新任國主將會由四大家族共同選出。」
「知道這件事的人還有誰?」
「國主和父親的感情不好,國宮內的人多少都知曉,但這件事,實際情況沒有幾個人知道。」
「冷紀河呢?」海皇直截了當地點明。
「大司法常伴國主眷左右,自然……是清楚的。」
「既然如此,兩人之間必定有所對策,冷紀河為她謀得了國主之位?」
海皇直言不諱,使內務官倏地一驚,猛然抬頭,看著這個高深莫測的男人,他擁有的不僅是不可估量的力量,還有驚人的智慧。
「這個……下官真的不清楚,大司法是在前國主病危後,國主眷繼位前消失,中間約莫一年,兩人之間是否有所協議,無人得知。」
內務官的話到此為止,海皇陷入沉思,或許他根本無須思考什麼,因為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只是他不清楚她到底將他放在什麼位置?讓他做這件事,是基于怎樣的心態?為她謀事的將士?還是有重要到將他放在心里?
他真的不清楚。
***
冷紀河不能成功帶走冷煙涼,是什麼原因已經不必追究,事實就是她的估算沒有錯,那麼……
「國主,大司法在外求見。」內務官的聲音傳進來,她露出詭異的笑容,心想他是該來見她了。
「內務官,他已經不是大司法了。」
突地,內務官被她聲音中暗藏的寒意震懾住,他該不該告訴國主眷,此時要見她的,不只冷紀河一個人……
冷紀河走進來時,周遭的氛圍似乎也冷凝了幾分,外面明明陽光燦爛,如今內外卻有如此大的反差。
「眷。」他用過去慣用的稱呼喚她,見她的唇角浮起一個詭譎的弧度,瘦小的身體被包裹在寬大的長袍中,一如既往讓人感到心顫。
一如既往……這個心機深沉又善變的孩子,並沒有多大改變,內心依舊孤寂、充滿惶恐。
其實他對她,並沒有太多的感覺,即使曾經互動密切,也未曾親近到可以了解她的心,即使如今她對他不懷好意,他也沒想過要恨她。
「冷紀河,你總算來了,你消失得無影無蹤,害我老是惦記著。」惦記著他是不是會有反噬她的一天。
「當初不是眷親口答應放我走的嗎?答應如果我幫你達成那件事,你這位新國主便不會再干涉我的行蹤。」這就是他跟她之間的協議。
「我是放你走沒錯,你倒是一走就走到東南陵去了,我放你走,可也沒讓你去當叛徒啊。」她沉著聲音,諷刺道。
冷紀河神色一凝,正色幾分。
「國主一直都知道我在那里不是嗎?所以才會硬把煙涼留在身邊,等我自投羅網,而從我離開後,你就在等待時機的成熟。」
冷紀河微微一笑,如今時機已經成熟了嗎?她既擁有海皇,也等到他自投羅網。
「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國主也從來沒有信任過我。」所以,他必須離開!
「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況且不會有人在被人握著把柄時,還能安穩地過日子。」她瞥了他一眼,平淡得沒有任何表情。
「所以,你還是得到了海皇,這一次便是要了結我的時機?」
他緩緩地說,發現在提及海皇時,她的肩膀似乎震動了一下,撐住腦側的五指顫了顫,眼中晃過復雜難解的光芒。
冷紀河綻開笑顏,看來也並非完全沒有改變,至少從來沒有人,能讓她有這樣的反應。
「如果你不回來,或許我也不會怎麼樣,既然你回來了……」
「國主難道沒有想過,或許我從來沒有背叛你的心思?」
「有。」皇甫眷戀堅定地給出一個字。
「但是很快就沒了,冷紀河,你清楚我們是基于互利關系才走在一起,這種關系真的靠得住嗎?你也知道我的猜忌心重,這件事非同小可,我不得不防。」
「這件事……」冷紀河似乎察覺到什麼,若有所思地朝門外瞟了一眼,又展開笑容。
「作為當初在前國主病危、神智不清時,篡改繼位遺囑的共犯,我沒有想過離開後再回來反噬你,這次僅是為了帶走煙涼,純粹為了我冷家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