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她被擄走,他帶傷追出——
夜黑、風急、月冷。
她伸出手,毫不猶豫地插入了公冶良的眼——傷害他的人絕不能饒恕,即使公冶良是她的藥人!
然後,她又遇見了他。
熱烈的擁抱,顫抖的語言……他是那樣地緊張她的安危啊!滿心感動地,她告訴他公冶良傷在她手里,她為他報了仇,可是他為什麼不高興?他的目光讓她覺得冷……
她做錯了什麼?她不明白——
樹屋已然在眼前。
她奔進他居住的那一間,床空蕩蕩的,他不在。芳心第一個涌起的念頭是擔心,是不是他離她而去了?不,她絕不允許!
回眸,她看到了那小小的白鳥。
「他在哪里?」清澄如泉水似的美眸微眯,她問。聲音嬌嬌軟軟,一如往昔般動人。
「吱——」少女的目光是連小白鳥兒都感覺到的極度危險。展翅飛起,它為保住「鳥命」而急于逃出伊人的視線。
縴縴玉手一把揪住小鳥兒的翅,因夢的聲音壓得低低的,「他在哪里?不說我摔死你。」她說得無比認真。
轉了轉精靈的眼珠兒,小白鳥在出賣雲若幽和自己的生死之間作出選擇。
「吱吱——」它急切地鳴叫了幾聲。
它說雲若幽在隔壁——那屬于她的房間。因夢呼吸一緊。自小便能听懂鳥語的她沒有懷疑小白鳥兒「話」里的真實。
放開小白鳥兒,她轉身,粉白的衣裳在空中劃出絕美的弧。腳步不停也極快地沖出,開啟了隔壁的房門——
入眼是淺灰色的綢質衣袂,頎長如玉樹臨風的身影,極飄逸雋永,灑月兌絕塵、
是他!因夢心弦一松。
斯人卓立窗前,靜靜地眺望著遠方的重重山巒,他的面容優雅依然,只是長掛在唇畔的那抹讓人瞧起來極順眼、舒服的淺笑消隱無跡。
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因夢撲過去,從背後;環住了他的腰,
「剛剛我好怕,以為你走了——」她將桃花般粉女敕的嬌顏埋入他的背,
「我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我不要你離開。」聲音悶悶的,她道。
背後少女嬌痴的話語讓雲若幽心一緊。咬牙,他迅速邁前一步,不再眷戀地甩開那具柔軟馥郁的嬌軀。
「你——」因夢驚愕之極。
回眸,雲若幽深深地凝望著伊人,她依然是一臉的純真靈美,天真無邪的模樣,圓瞪如月的眸盡是不解的痴惑。
「你在生氣嗎?我做錯了什麼?」軟軟的聲音透著的是一份委屈。
好像……她才是那個無辜者。
這樣楚楚動人的少女怎會是邪惡的?他死都不信……卻又不得不信。
是悲哀吧!鎖在心頭的感覺幾乎讓他發狂。扶住樹屋的壁,雲若幽緩緩搖首。他怎會如此笨、如此傻?怎會讓她騙得如此徹底?
不明白他俊顏清秀的臉龐為什麼蒼白如雪,不明白他星眸深處為什麼載著那樣深的傷痛與難過。
因夢無助地站在那里,一顆芳心因他亂成千絲萬縷,
「發生了什麼?」她低低地問。舍不得他如此悲苦,他中的毒雖解了,可是傷卻還沒好,這樣會傷身的。
他悵痛地笑了,「發生了什麼?你竟來問我?因夢,我也正想問你呢!」一直背在身後的手前伸,手中握著一卷書。
藥王寶鑒!這是屬于她的,為什麼突然出現在他手中?
因夢遲疑地看著那卷書。瞬時之間,腦海中一片空白,她不願想,亦不敢想。
「你不明白嗎?」雲若幽笑了,那笑容極苦澀,
「我來告訴你,我無意間觸動了機關,進入了那擁有無數財富的宮殿,見到了這卷書,見到了各類毒藥。」凝望著眼前的少女,他的目光極縹緲空幻,仿佛看的不是她,而是虛空中的某一點。
「毒君無塵子的弟子?藥王寶鑒的繼承人?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修長的手指撫額,他低低地惋嘆,
「桃花林中唱歌的是你,身在洞府中的也是你,下毒殺人的還是你……可憐我一直相信你只是一個單純天真的少女,相信我在囚禁神筆公子的洞府中見的女子是另一個人。」激動地,他上前一把掀住她的腕,
「這樣欺騙、戲弄我,你一定很開心很高興吧!」他聲聲質問,「我在你眼里只是一個笨蛋、傻瓜吧?」
不,她不是存心的,他不可以這樣誤會她。嬌女敕的玉容褪去了血色,因夢顫抖得如寒風中的一只冰蝶。
「我——沒有。」極艱難地,她只吐出了這樣三個字。
「沒有?哈……」松開她,雲若幽踉蹌著後退,心痛欲絕的他驀然狂笑。事到如今她還要騙他!
珍珠般的淚自因夢圓澄的美眸中滾出,她嗚咽著開口︰「求求你不要這樣子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忍見他悲苦至此,她想沖上前抱住他卻又不敢。自從初次相見以來,他一直是好脾氣、好性子的。記憶中他總睜著極明粲的眸望著她,視線極溫柔多情,他俊雅的臉龐總是掛著淺淺的笑,他的話語總是溫吞柔和,悅耳醇厚,叫她從心中高興。
可是現在的他完全變了,變得讓她感到陌生、感到害怕。尤其是他的笑,那樣的悵痛、那樣的心碎——
「不是那樣?」他突而懾住狂笑,俊顏冷寒,
「你知道我是從什麼地方離開那座地下宮殿的嗎?我找到了另一條通道,出口竟然是這里——你的居處。」他手指著樹屋下的巨石地板,顫抖著輕笑,
「真是好巧妙的安排啊!」
一時語塞,因夢朱唇顫了顫,卻說不出一個字來。這人世間的事情她大多不懂,她更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他相信她,怎樣才能讓他……不再生氣!
見她無言,他話語更冷,「你一定用這些機關害過好多人吧!崖下那些白骨,江南四公子、也許還有更多我不知道的。」
因夢垂眸,這是事實,她無法否認。縱然她還是不明白他氣她殺人的原因。
星眸轉也不轉地凝望,雲若幽低嘆︰
「我該殺你!」緩緩地抬手,扣住因夢雪白的脖頸,他眸底映入了她似露的容顏,惶惶不知所措的瞳眸。
身為七劍宗之一天蓮宗弟子的他,有責任為民除害。她以歌聲惑人,以毒殺人……想來初入縉雲山他遇上的老人口中所指的「妖精」就是她吧!
這樣邪惡的她怎能留?心一陣又一陣地絞痛,痛得他俊顏發白。可是他還是沒有遲疑施力。
他是認真的!因為他不再掛著淺淺笑容的俊顏是那樣清冷,那雙不再溫柔多情的瞳眸綻出凜然的殺意。
被迫到壁前,因夢睫毛沾眸。她做錯了什麼?她不明白。
無視那只令她呼吸微弱的手,她眨也不眨地凝望著他俊雅的臉龐……他生得極好看,是她見過的人中最好看的一個。她還記得他因她的稱贊而面生暈紅的模樣,那時他的聲音溫溫和和的,那時他極關心地,不像現在——
「我喜歡你啊!我所做的一切只是留下你啊!難道這樣錯了嗎?」聲音細碎地,她喃喃而語。心中那縷悲哀從何而來?她殺過許多人,所以不怕被人殺,她只是難過想殺她的人是他。
那樣深切地喜歡著的人啊!
美眸低低地垂下,她婉嘆︰「你一連二次中了我的藥人的毒手……縱然毒已盡除,可是身子仍是虛弱的,偏偏又動了氣,這樣不好,你會死的……門外的籃子里,有我采的藥……藥王寶鑒里有藥方,你可以自己煉……」
手驀然松開,雲若幽白著臉退後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