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帶人質走,不必等我了。我要與這位多管閑事的朋友過幾招。」銀鷹揚聲吩咐屬下,這里畢竟是人來人往的官道,不宜長久逗留,為免再生事端,他下了殺人滅口的決心。
「王」淡然一笑,用眾人听不懂的語言向那胡兒吩咐了幾句,而後大步走了過來。
胡兒大喝一聲,向一眾黑衣沖去,也不用兵器,只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或抓、或投、或摔,打得眾黑衣人叫苦不迭。黑衣人分出一部分人將那胡兒圍住,余下的人帶著昏迷的首輔大人文聚平向公主所乘的香車攏去。
銀鷹理也不理手下眾人與那胡兒的爭斗,銳利如鷹的目光鎖定眼前的敵人,掌中的墨龍劍前刺,劍勢靈動,招數陰毒。
「王」看了不由皺了皺眉頭,「來真的了。」他從容談笑,掌中的金刀月兌鞘而出,在身前舞出一張密織的刀網將銀鷹的劍路封死。
正在此時,一名黑衣人跳上沒有了御者的香車,準備將劫來的公主送離現場。
一直深垂的車簾猛地挑起,一身材修長、裊娜的少女,亭亭玉立地站在車口。她的面貌隱于薄紗之後,看不十分真切。如雲狀的秀發只用一只代表皇族尊貴身份的鳳形珠釵綰著,再沒有多余的飾物。身上的宮樣冰綃羅衣在微風中輕揚,一身的飄逸婉約,一身的寫意瀟灑,望之直若九天仙子飄落凡塵。
「看劍。」她低叱出聲,宛如明月般清揚的瞳眸閃起凜然寒光。隨著閃電般上揚的玉手,一柄瓖金嵌玉的華麗匕首直向駕車的黑衣人刺去。
震于她的凜然氣勢,黑衣人竟忘記躲閃,眼睜睜地被一個文弱女子劈下香車。
少女來到御座,學著先前黑衣人的樣子抓住韁繩用力一抖。拉車的駿馬長嘶一聲放蹄前奔,拉著美麗的女人飛馳。
少女美眸回轉,落在正與銀鷹斗得如火如荼的「王」身上,面紗後的朱唇上揚,勾起了一朵絕色的淺笑,「多謝吐蕃國主援手之情,此恩此德文成來日必當回報。」
她竟然知道他的身份!「王」震驚得忘記了自己正與人交戰。他名松贊干布,是吐蕃國的君主,此次前往中土大唐朝拜當今天子,這等機密之事一個女子竟然知曉?
微風吹起她面上的薄紗,露出了一張清雅如夜月的絕世容顏,唇邊勾起的是一絲飽含神秘的自信笑容。只一瞬間,面紗輕飄飄地垂下,再度遮住她的容顏,馬匹飛快地奔馳,隨著絕塵而去的香車,她的影子漸行漸遠。
少了她的容光,那明燦多彩的晚霞也似失色黯淡。
松贊干布良久才回過神來,但那一抹絕麗的倩影卻長久地在他心頭纏繞不去。咳!他好像正與人在打架呢!他回頭卻訝見銀鷹手持長劍,目光定定地望向香車馳去的方向,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唉!那女孩雖然極美,可是他也不必如此反常吧。是他定力太差,還是他從未見過美人?看看他這樣子哪里像「賊」?
松贊干布在心中嘆氣,對這個號稱銀鷹的對手大搖其頭。看來銀鷹是過不了美人關了。可是話又說回來,如果美人如她,只怕神仙都會動凡心了吧!
就連身經百戰意志堅如鋼鐵的他不是也為之失神嗎?可見這「英雄」一見美人就「英雄」不起來了。松贊干布在心中胡思亂想,低頭看了看手上的金刀,再抬頭看看呆立的銀鷹,身為對手,他應該有義務去提醒那個「賊」吧!
「閣下。」松贊干布干咳一聲,「我們還要打下去嗎?」
銀鷹像是突然驚醒一般,先狠狠瞪了松贊干布一眼,而後飛身上馬,直向香車離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他是去追那女子了。松贊干布一怔,即刻恍然大悟,憶起她回眸淺笑,面紗飛揚下的那一副清絕的麗容,那讓他驚艷的一剎那。
松贊干布立即熱血上涌,總知他決不能讓她落入銀鷹手中。翻身上了自己的那匹大宛名馬,他直沖出去。
「巨靈,我們追。」他回頭呼著那依舊對眾黑衣人大打出手的胡兒。
「王,我們還要去長安啊。」巨靈大叫,可是他的王早以不見蹤影,「不打了。」他丟下那群黑衣人,上馬緊追下去,做人的臣子真不容易啊!他在心中暗自抱怨。
「喂,兄台,要走也應該先救了我再走啊!」剛剛醒來的文聚平大叫,可是卻沒有一線聲音能傳入那早以遠去之人的耳中。文聚平悲嘆一聲,差點沒再暈過去,實在難以接受他仍在賊手的事實。
「文大人。」黑衣賊人聚到他面前,齊向他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你還是到我們山寨中做客吧,別指望人救你了。」丟下的無情話語將文聚平的心意直砸入谷底。
沒有半分遲疑地,文聚平雙眼一翻,身體直直向後倒去,拒絕再接受刺激地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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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在盡情宣泄完生命中最後一點絢麗色彩後悄然退卻,讓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統治這片天地。
文成緊咬著牙關,死命地抓住韁繩,黑暗之中根本無法辨別方向,只能任馬兒隨意奔馳。她不清楚賊人有沒有追來,是以不敢停下來。再說以馬兒現在的速度,她想停下來只怕也是無能為力,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陣衣袂當風之聲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抬頭望去,卻見一道巨大的黑影由香車上方掠過,那形狀如人卻又如鷹。文成公主暗叫不好,深吸了一口氣,她松了緊握住韁繩的縴手,五指探向佩于懷前的那柄華麗匕首。
此匕首名為「懷意」,是先皇後所賜,本意是希望此匕首能佑其平安,但今天文成公主卻把它用做自保了。
巨大的黑影落在馬背,身體折回,閃電般撲到香車之內。黑暗中隱約可見他那雙隱于猙獰面具後的閃亮瞳眸。他欺到近前,伸手抓住文成公主的皓腕,冷冷地道︰「公主可以回車中歇息了,這車就由區區在下來趕。」
「銀鷹。」文成公主悲嘆半聲,縴縴玉手中的懷意匕首向上揚起。一個公主竟然需要做這種事,她心中自覺委屈萬分,卻又無可奈何。
銀鷹再度開口︰「我與方才那個蠢才可不一樣,公主想用這只小劍來對付我,只怕是要白費心機了。」
「是嗎?」文成淺淺一笑,美眸中閃過一絲嘲弄之色。揚起的匕首對著自己的胸口直刺下去,一副要自殺的模樣。
「啊!」銀鷹大驚,直覺地松手向那只匕首抓去,文成對他來說重要之極,不然的話他也不必大費周折地帶人截道了。如果他擄到的公主是死人的話,那他的一番心血可就白費了。
就在他手指堪堪觸及匕首之時,那只匕首奇妙地一轉,刃鋒向外以莫敵之勢直刺向他的咽喉。銀鷹大驚之下,身子向後一折,匕首緊挨著他的頭頂劃過。
可惜!文成公主暗自搖頭,這麼好的一劍竟然讓他躲過了,這下自己該如何是好?她看了一眼香車外的黑暗世界,緊緊咬了咬朱唇,準備不顧一切地跳出去。
「想跑?沒那麼容易。」銀鷹折回身體,冷笑著撲了過來,一手拿向文成公主持匕首的挺腕,一手直截向她的暈睡穴點去。這回是鐵了心不讓文成再有機會玩花樣。
捉住文成公主,而後立即趕去與屬下會合,準備進行他的「大計」。他連以後的行動步驟都計劃好了。眼見這位美麗的公主就要手到擒來,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