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中人沉吟半刻,始開口︰「合歡草的解藥在本谷中不算什麼,本來給了你們也無妨。可是若是如此,便壞了本谷不理外界塵事的規矩。」她皺起秀眉一嘆,「這可真叫我為難了。」
柔然失望地垂首,想不到天醫谷竟有這樣的規矩,她與他怕是白走一趟了。
凌雲緊緊地握住伊人的玉手,無聲傳遞著心中的情意。不,他決不會放棄的,「谷主,請听我一言。」他抬起了晶亮如星的眸,「規矩是人定的,必可因人而異。況且,天醫谷身為天下醫者心中的聖地,當不會棄病人于不顧吧!」
「你說得很動听。」她輕聲一笑,道︰「看在這一點的分上,我給你們一個機會。三日之後,敝谷的火焰崖下,將會有一株奇藥出世,只要你能為敝谷采下它,本谷主便為夏姑娘解合歡草的毒!」
凌雲正要答應,柔然卻伸出素手捂住了他的唇,「慢著」。她抬首望向隱在簾後的天醫谷主,美眸中閃起了不可逼視的光彩,「敢問谷主,那藥怕是不好采吧!」
簾中人怔了一怔,旋即回答︰「姑娘猜得不錯。本谷曾多次派遣弟子下火焰崖,去采那名為火蓮的奇花,可惜,卻沒有一人能成功而返。實情便是如此了,去是不去,二位可自行決定,本谷主決不會勉強。因為這確有性命之憂。」
柔然淺笑著低喟︰「那就讓我死吧!」她放開了素手,美眸依依纏上了凌雲皇子那俊魅飄逸的臉龐,「我不許你去!」
「不。」凌雲皇子星眸眨也不眨地看著她,神情異常的專注。
「這一次你一定要听我的。」柔然果斷地握住他的手,「我們這就離開天醫谷,我們回家。」這個她照看了三年的小皇子,她一生最珍愛的人兒,她決不允許他有任何的危險,更不允許他為她賭命。
「然後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凌雲皇子目光灼灼地問。他站在那里,任由她怎麼拉,卻仍是一動一動。
柔然默然無語,一雙美眸逸過絲絲寢傷。她怎忍心舍下他?心緒千回百轉,卻找不出一個辦法來。
無可奈何呀!在伊人的淒清玉容上,他讀出了這樣叫人碎心的一句。
曾經他發過誓言,要憐她、護她一世;曾經他願用一切,來換取她的一掬笑容……
驀地,他心中一陣熱血沸騰!
「谷主。」他抬起如星的眸,其中閃爍著無比堅決的光彩,叫人不敢逼視,「我去采火蓮花,希望你能遵守承諾。」
「不。」柔然嬌軀巨震。
「不要阻止我。」凌雲皇子牽起她的手,深情地微笑,「我去采火蓮是為你,更是為我。這天上,地上,我都不願與你分開。」
就這樣決定了,她生,他便生;她死,他也要追著她去。
「傻子。」柔然嗚咽。她那絕美的容顏掛上了兩行珠淚,唇邊卻泛起了淒清的笑,「我不值得的。」她喟嘆著,「這天下的好女子多的是,不差一個夏柔然啊!」
凌雲皇子溫柔地拭去她的淚,「這天下的女子縱好,可都不是我的柔然。」俊逸的臉龐泛著一抹深情似海的笑,他道︰「為你,我情願做一生一世的傻子,因為——」不理會外人的眼光,他俯首輕輕地在伊人朱唇上印下了一吻,「我愛你!」
柔然震撼至極,芳心充滿了驚心動魄的感動與深情,卻說不出話來。
一瞬間,她忘記了天地萬物,也拋開了生與死。不顧一切地,她撲入他的懷中,緊緊地抱住他,再也不肯放手。
「好,」她抬起掛滿清淚的絕俗花容,堅定不移地開口︰「我陪你,一同下火焰崖,去采那火蓮花。」
「真是一對痴情的人兒啊!叫人好生羨慕。」隨著一聲贊嘆,重重的紗簾揚起,一美貌少女走了出來。
「好!」她輕輕撞擊了一下皓腕上的玉釧,而後微啟朱唇,曼聲長歌︰「天已許,甚不教、白頭生死鴛鴦浦!相思樹,流年度,無端又被秋風誤——」
余音裊裊,她盈盈一笑,「什麼謝容煙中,什麼湘妃怨啊!依本谷主看,都比不上你們的情愛來得感人。」
美眸在二人身上打了個轉,她道︰「看在這一點的分上,本谷主就允了你們同生同死的心願。三日之後,火蓮花開之時,你們就一同下火焰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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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火焰崖?」凌雲皇子一雙星眸睜得前所未有的大,尊貴清華的俊顏寫滿了大大的錯愕。與柔然攜手從雲之畔、水之淚的崖頭攀下之時,二人早已抱定生死相依的決心,準備應付任何凶險未明的狀況。因此,這崖下就算是火焰沖天、又或毒蛇凶獸盤踞也不會讓他感到驚訝。
可是眼前這個,未免太不符合他的豐富聯想了吧!
但見,朵朵雲煙在頭頂飄來飄去,隱約可窺見刻于崖頭的「火焰崖」三個大字。那殷紅如血的石崖高度不過數丈,充其量不過是一塊大山石而已。相信一個全然不會武功的人,閉著眼從上面跳下來,也能安然無恙。什麼深不可測、什麼有死無生,都與這扯不上半點邊。
「這就是無人能采下的火蓮花?」柔然美目呆瞪,同樣是一副無法置信的神態。
崖下,竟是一片紅彤彤的花林煙誨,流芳吐艷、鳥語鶯歌,襯出一方如畫如詩的世外仙境。
彤紅如醉的奇花傲立在花海深處,那如烈焰焚燒的花色引去了她的目光。
試探著伸出如玉的縴手,微微觸踫著那柔女敕的花瓣,柔然終于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她與凌雲皇子均被人捉弄了。
想起了這三日她千腸百轉,淒苦萬分的心情,柔然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那位天醫谷主啊!竟這等頑皮。
凌雲皇子伸手,采那株火蓮,輕輕放人伊人玉手中,而後滿意地欣賞著柔然那在火蓮的映照下,更顯得清麗不可方物的絕世容顏,「我們過關了。」他輕聲道。
「是啊!」她閉起美眸,依在他肩上嘆息。若荷的嬌顏泛著一抹滿足的笑。
她終于可活下來,陪伴在凌雲皇子的身畔了,她終可以繼續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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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那座洞府,天醫谷主輕移蓮步,款款走近,「二位,請飲了這杯賠罪的酒,解藥小女子這就奉上。」她一改那日的驕傲無情,笑得甚是溫婉可親。
凌雲皇子苦笑,「谷主不必客氣,你肯賜下解藥,已然令我們感激不盡了。」
他與柔然雙雙執起杯盞,飲下那酒。
「谷主,容小女子冒昧問一句。」柔然忍不住開口,「您為何要如此戲弄我們?」
天醫谷主俏臉泛起了一抹秘密的笑,「這個他日姑娘自會明白。」未等柔然再問下去,她便轉身,走入深垂的紗簾之內,「合歡草的解藥,已溶入酒中為姑娘服下,現在,那毒當不復存在,二位大可放心離去,請恕小女子不送客了。」
凌雲皇子與柔然互望一眼,都覺得這位天醫谷主古怪得可以。但不管怎麼說,此行結局堪稱皆大歡喜,他們也就不想再多做無謂的猜想了。
「大恩不言謝。」凌雲皇子肅容一揖,「我們告辭了。」他牽著柔然走出洞府。
透過紗簾,看著那一雙漸行漸遠的人兒,天醫谷主俏臉帶笑,眸子中閃過一絲頑皮得意之色。
「你為什麼要放他們走?」無聲無息地,一黑衣佩刀的男子出現在她面前,一頂寬大的斗笠掩住了他的面貌,只露出一雙閃爍著不贊同之色的瞳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