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咭咭咭……」如梟的笑聲,尖銳得叫人魂驚。
飄浮于空中的百余道形影,圍繞著萬年丹珠飛旋,每「人」口中跳出一顆血淋淋的人心,百余顆猶似在跳動的心髒形如天女散花狀四散于妖異鬼詭的紅霧之中,隨著一聲輕響,爆出一團團血肉碎屑。
紅霧越發血腥、迷離,將民眾帶人了一個邪惡恐怖的夢魘之中。
「化雨術!」獨孤鴻雁失聲驚呼,「你們是血巫族的余孽。」
血巫族是久居千雪山中的九大妖族中最邪惡的一族,而「化雨術」則是血巫族至高無上的妖法。此法若施展,必須先殺人血食其心髒,再以迷咒煉化為「妖源」,一旦噴入空中,一時三刻便會化為血雨,堪稱至毒至邪之妖法。
緊咬牙關,獨孤鴻雁與一眾隱佛寺的僧侶施盡全力助長銀弓、金箭的浩然之光。如果不能在一時三刻破除「化雨術」,那麼遍布方圓數十里之廣的紅霧,均會化為血雨撒下,到時聚集在法台周圍的百姓,均會被引入恐怖的幻境之中,直至發瘋而死。
法台上升起了金、銀二道光芒相互追逐的光柱,與赤紅的丹珠糾纏成一團。
「咭咭咭……」怪異而恐怖的笑聲貫耳響起。百余道細細碎碎,幽幽飄忽的聲音間雜哀訴,「……報仇……報仇……報仇……」
血色腥紅的霧舒卷翻騰,越來越凝聚,越來越重,空氣也似載不住它的重量。
赤紅的丹珠滾動得越發靈活,顏色愈發妖艷懾人。
金銀之光成就的芒柱顏色卻越來越黯淡,似有不敵之勢。
「咭咭咭……」詭異的笑聲漫空飄蕩。
「……報仇……報仇……報仇……」細碎如幽夜鬼泣的聲音回響。
笑聲、語聲在空中交織出一曲瘋狂的、恐怖的死亡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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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怎麼回事?」戀兒怯怯地依入梵天懷中。眼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血霧,血腥的氣息令人欲嘔,空中飄蕩著妖異的「鬼影」,耳畔回響著攝魂的「鬼樂」及周圍眾人層出不窮的驚叫、哭喊。此情此景絕對鬼詭、嚇人,饒是她一向膽子奇大,卻也為之心驚膽戰,手足發軟。
憐惜地看著懷中伊人那張泛白的嬌顏,梵天安慰道︰「別怕,我會保護你,把眼楮閉上。」他的手輕輕拂過她的眼簾。
痹乖地依言閉起水靈的眸,她伸出縴手,緊緊地抱住梵天,心中下定決心就算是打死她,她也不要放手。早知道,在祭神日上會遇到這麼恐怖的突發事件,她說什麼也不會來的。突然憶起了那與她同來的小侍女,她顫聲喊著︰「音音,音音,你在哪里?」
「不要喊了,她听不到的。」梵天開口。
血霧即將化血,這里所有的人都在真實與幻覺里掙扎,听到的,看到的,只是無邊的恐怖。如果不是他用法術護住戀兒的話,只怕戀兒也已陷入了瘋狂的境界了。
「音音會不會有事?這里的人會不會有事?」抓住他的衣襟,戀兒焦急地問。
夜眸中閃過一絲妖異之芒,他幽幽冷冷地一笑,「他們不會有事。」
戀兒一顆懸起的心微微放下。可是梵天接下去說的話卻讓她魂驚。
「一時三刻之後,他們就會跨入鬼門關了,再也不會有什麼事了。」他訴說著事實。
呀!什麼?戀兒呆住了,好半天才顫聲問︰「你說這里的人都會死?」
「沒錯。」他淡淡地道,「不要想這些了,戀兒,你隨我一同離開吧!」依他的法力修為,這化血法術還困不住他。奇怪的是支持化雨術的赤紅丹珠是二十年前他至親的法寶,他一眼便認出來了。他不明白法寶為什麼會隨著血巫族一同出現,它就算是沒有隨至親之死而湮滅,也應該在他的族人手中啊。
「不,我不走。」戀兒掙月兌他的懷抱,語帶哭音道︰「姨母、音音及千雪山莊的人都在人群中,我要去救他們。」說完,她便要向前沖。
「戀兒,你什麼人都救不了的。」梵天眼急手快地將她拉了回來,「萬年丹珠的法力已被血巫族發揮到了極限,再加上‘化雨術’,別說是你一個弱女子,就連法台上那群人也阻止不了即將發生的一切。」他幽冷地一笑,心中頗有幾分幸災樂禍之意。
那個「除妖英雄」也只不過是個人而已,同樣,銀弓、金箭也不是法力無邊。他很高興,自己踏出廢園的第一日,便見到那人受挫。
「沒錯,我是什麼人都救不了。」戀兒定定地望人那雙妖異的瞳眸,「那你呢?你能救他們嗎?」她直覺地認為他一定有辦法。
「我是可以救這里的人,可是我卻不打算那麼做。」他眸中閃爍著冷漠之光,俊逸的面龐在紅霧中愈顯陰柔邪魅。
那些對妖族趕盡殺絕的人,那些把殺妖無數的銀弓當成神來祭拜的人,他為什麼要救?這十八年來他身受的一切均是拜人所賜,雖然他沒打算報仇,可是他也不打算充當那些人類的救星。
「你能救卻說不救?」戀兒不可思議地望著在紅霧中隱現的飄逸身影,心中莫名一痛。萬萬料不到他會這樣做,那是萬條人命啊,他竟冷血到袖手旁觀。
「你難道就沒有一點側隱之心?」戀兒走到他面前,抬起水靈的眸凝照著他那清華絕俊的容顏,她要看清楚他的心,看清楚這個讓她付出了滿腔愛戀痴心的人的心。
「惻隱之心?」他冷冷地一笑,眸中閃過一絲悲憤激狂,「方才那手執銀弓,要以金箭射殺我的人,又何嘗有惻隱之心?」望定伊人靈秀絕美的嬌顏,他聲聲問,「那些將我關在廢院中十八載的人,他們的惻隱之心何在?」這些年來,伴著他的只有無窮無盡的寂寞孤獨,仿佛連天地也遺忘了他一般。那樣的環境簡直是逼人瘋狂,他能神志正常地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跡。
動容地看著激動的他,戀兒責備的目光不由漸轉柔和。「那麼你呢?你要自己同他們一樣嗎?你要讓你自己做個冷血的人嗎?」將縴美的玉手按在他的大手上,她柔柔地問。
不自覺地避開伊人清澄如鏡的眼波,梵天心中有了一絲猶豫。
「你說過你信觀音的。」戀兒唇畔升起了一朵醉人的笑,「觀音大士是救苦救難的菩薩,如果菩薩見你救了這數萬人的生命也一定會喜歡的。」她輕柔地勸他。
目光飄渺地落在紅霧深處,他幽冷地道︰「戀兒,你錯了,我只是說喜歡觀音並沒有說我信。」像他這樣的人注定了被神佛遺棄。他喜歡觀音是因為另一個原因,並不是因為觀音是救苦救難的菩薩。
雖然不太明白他所謂的喜歡與信奉之間有什麼不同,但是戀兒卻沒有時間思索這個小問題。「如果說為我呢?為我救那些人,你肯嗎?」她孤注一擲地問。不只是為了救那些百姓,也是為了知道,她是否在他心中。
為她?梵天心神一震。但見戀兒黛眉微斂,含羞帶怯地凝視著他,水漾瞳眸閃爍著期盼、哀求之光。半隱于紅霧之中的容顏朦朧絕美。
抑制住心中的那分悸動,他探出手指勾起戀兒光潔如玉的嬌顏,目光閃過一絲疑惑、迷茫的光華。「為你?我為什麼要為你改變我的主意?」他喃喃自語。似在問她,又似在問自己。以德報怨是人類之中的聖人才能做出來的事,他連想做人都是一種奢求,更不要說是聖人了,這對他來說太難做到。